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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O七 叛军

    三o七叛军

    星子持刀而立,面染秋霜,眸凝寒冰,声音里亦似泛着凛冽血光。【】虽是只身一人,却如千古磐石不可动摇。星子先将昨夜在卧冰堂中对叛军将领所言的那一番话重复了一遍,赤火国中早已得知消息,已派大军连夜渡过永定河,指日可抵天京城下。若愿归顺天朝,归顺太子殿下,则可尽赦叛逆之罪,论功行赏,永享富贵。若怙恶不悛,定要逆天行事,崇仁等人的下场便在眼前

    话虽这样说,星子却暗中思量。崇仁叛乱事出突然,迄今仍不到十日,不知是否传到了上京,父皇该不会真的有所动作了吧而昨夜我以一己之力发难,父皇就算有千里眼顺风耳,或在天京城内安插了细作,也不可能即时得到消息。但如果父皇真的乘虚而入,鹤蚌相争,要坐收渔翁之利,我这假戏成了真做,事情怕就复杂了。南北再启战端的话,不但从前所有的休战努力皆付之东流,天下苍生亦将再蒙战祸浩劫,大哥和父皇之间,均势一旦打破,恐会不死不休。而我的时间又不多了听说现在仍是蒙铸驻防永定河沿岸,但我分身乏术,不能给他传递消息也不知道子扬陷在哪里若要给蒙铸送信,他倒是最好的人选哎但愿他平安无事吧为什么我一到为难之时就想起了他呢唉,上次鼓楼相会,就差点又连累了他,不知他会不会生气呢

    星子话音既落,场中一时鸦雀无声。星子的一番话却如投水之石,在众人心中掀起层层波澜,在星子凌厉的目光下,又不敢即时质疑。星子径直下令,命在场的校尉面向点将台上的赤黄大旗,三跪九叩,山呼万岁,以示从此归顺,效忠赤火国。

    场中多数人当即跪了,少数人略作犹豫也跪下,只有寥寥数人屹立不跪,放眼望去,犹如鹤立鸡群。星子望着那稀稀拉拉的人影,虽暗中钦佩这几人宁死不屈的铮铮铁骨,但当此非常时刻,唯有施展铁血手腕才能速战速决。星子冷笑道:“既不愿降,要为反贼崇仁陪葬,那我便成全你们”遂命军法处将这些人押下,当场斩首示众。

    少时,几颗血淋淋的新鲜头颅被装在托盘上,献于星子面前。那些头颅上不肯瞑目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星子,星子心底似被什么扯了一下,隐隐生疼。罢了,反正我已注定过不了多久,便会永堕地狱,那所有的罪过,就由我一人来背吧这些人若要找我算账,就暂且等我几日吧只要此番行险成功,能助大哥一臂之力,纵地狱万层,又有何妨大哥,记得你曾说过我是“妇人之仁”,今日我这样杀人不眨眼,真成了双手沾满鲜血的混世魔王,你是否会满意了呢

    星子抿了抿薄唇,沉声道:“尔等听着,若不愿降,如肯堂堂正正受死,倒也是好汉一条我便不予追究,不牵连他人。若实不愿降,又想蒙混过关,或另有企图。一旦发现,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若任何人得知此类线索,务必及时首告,将有重赏否则,知情不报者同罪下属叛逆,长官同罪”

    星子又吩咐将这些头颅,连同崇仁、恒钧等人的尸首,皆悬挂于校场辕门与天京东西南北四面的城门之上,以为警示。经过这一场血腥杀戮,人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接下来星子调整军中人事安排,他对叛军的建制并不熟悉,便命人取来花名册,当场点名询问。星子知道,这些常年征战的军队,多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现今时间紧迫,哪有功夫仔细梳理便将官兵全部打乱,中下级的军官皆互换任用,即使在某一营中已任职多年的也不例外。此举当然是兵家之大忌,兵不识官,官不知兵,上了战场无法指挥,定然阵脚大乱,首尾不能相顾,极易为敌所乘。但星子要的本就是这样的效果,不怕他们溃败,只怕他们生事。

    果然有参谋进谏,星子不待他开口,便先发制人:“我乃赤火军主帅,曾率百万大军,岂不谙治军之道非常时候,不可以常理为之,这样安排自有我的道理,尔等无须多言若有违者,以扰乱军心论处”慑于他的威严,无人更发异议。

    星子本是赤火国当朝皇太子,又曾领军突厥,王道霸道兼之。虽服侍箫尺,甘为阶下囚,今日重见天日,却自是凛然不可犯。他乾纲独断,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将人事调动完毕。将近午时,众人于忐忑中各自散去,就赴新职,整顿军务。星子也起驾回宫。

    星子现在虽无皇帝的名分,一举一动,仪仗侍卫,俨然君王的排场。仍是乘了御辇,刚出营门,斜刺里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拦在辇前随行的侍卫以为是刺客,正待出手,那人高呼了一声“殿下”星子听那声音甚是熟悉,掀开帘幕一看,却是子扬

    星子喜出望外,真是说曹cao,曹cao就到只差没跳下去一把抱住他子扬当真是及时雨,总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星子忙喝令侍卫们住手,让子扬登车同行。

    子扬钻入车内,老实不客气地在星子身旁坐下,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星子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可做声。星子压低声音道:“回宫后详谈。”子扬遂闭口不言,只是一双眼睛转个不停,不住打量星子。

    窗外飘着淅淅沥沥的细雨,零落几许残红,本是杏花春雨的旖旎季节,却连绵绵雨丝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天京街市沉静如古井,家家关门闭户,路上行人稀少。而这一行金碧辉煌的御辇,却象是白日的幽灵,穿行于长街古巷之中。

    御辇从皇宫正门而入,径直驶往箫尺的寝宫临安殿。御辇停稳之后,星子跳下辇去,子扬跟随其后。站在丹墀之下,星子仰头遥望那黑底金字的“临安殿”牌匾,恍恍惚惚仿佛第一次站在这里,第一次看见这牌匾,那样的心情,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一场随风逝去的陈年旧梦前些日子,每天清晨,自己也曾当做马凳,匍匐在这丹墀之下,等着大哥起驾上朝。不曾想过,今日竟会以这样的身份迈入这座殿门“临安”,临安,这两字倒象是为眼下的情势量身定制的,当真是世事如棋,殊难逆料,来不及转身,就已物是人非。

    蒙蒙的雨丝打湿了发梢,星子深吸一口气,迈步踏进临安殿。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次进来星子环顾四周,殿中陈设并不陌生。往回在此,箫尺都是将他安置在后殿的密室中照料,那样的时光,痛苦中仍留有一丝丝的温馨终是再不可求了吧

    星子今日有要事与子扬商谈,后殿的密室虽是好去处,但躲在那里,鬼鬼祟祟,太着痕迹,却是欲盖弥彰。星子淡淡一笑,事急从权,暂且借大哥的寝殿一用吧

    崇仁窃据皇宫之后,将后宫嫔妃尽数拿下幽禁,首领太监等也被系狱,如今在临安殿里服侍的只是些跑腿打杂的小太监。星子将这些人全赶出殿外,领着子扬去正殿相连的寝宫内殿。

    这间内殿星子从未进入过,刚推开那金丝楠木所制的朱漆包金边的厚重大门,胸口的一股刺痛突然来袭,星子的脚步不由踉跄了一下。子扬伸手欲扶,星子暗叫不好,奋力地将他推开,随即反身关上殿门,将子扬拦在门外。

    子扬莫名其妙,试着奋力拍门,星子只是不应。隔着沉重的殿门,初时尚能听见星子些微的喘息声,片刻之后,殿中归于坟墓般的死寂。子扬等了良久,也不见有何动静,无奈只得席地而坐,靠着殿门等候。

    星子倾尽全力关上殿门,已是浑身汗透,双手紧紧地握住镶金门把,方不至于摔倒。一口鲜血瞬时涌到喉间,星子死死咽下,咬牙忍住惨呼,勉强盘腿坐下,运功抑毒。

    自从在永丰镇得到天京兵变的消息后,这几日星子几乎都是凭借深厚内力强行压制良宵毒发,而每一次反噬都更加凶猛。铺天盖地的痛苦席卷而来,星子犹如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抑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不已。

    星子原本打算,不管良宵毒发时多么难熬,也要挺过一百天,直到那最后一刻此时却有些拿不准了。这焚身碎骨般的痛,自己还能够煎熬多久死亡,竟是那样美丽绚烂的梦想,如果死亡近在咫尺,自己真想不顾一切拥抱它,投入它温暖的怀中

    但是,无论如何,叛乱没有平定之前,还不能死更不能让子扬知道我就要快死了子扬啊子扬,唉我负箫尺大哥良多,但若完成了这件大事,也总算可弥补万一,而子扬,我拖累他太多,帮助他太少,多少承诺都化为泡影,今生还有什么可报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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