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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挑战

    九十三挑战

    莫不痴摇摇头:“我又不靠你博取名利,规矩听话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作为我的弟子,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学会凡事**分辨是非。【】”微眯了眼,目中射出两道凌厉精光:“人之在世,须为当为之事,何者当为何者不当为由其自身的是非曲直而定,而非看是由谁言之。若是屈就人意。一味盲从,只能让你失掉自我。武林门派,儒家学说,往往一代不如一代,就是因为脱不出这个窠臼。”

    莫不痴悠然一叹:“比如今日练功之事,勤勉努力与力不能及便是两回事,过犹不及,你本当能分辨,当能申明。今日多打你这三十下,并不是惩罚你未完成任务,而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要你记住,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可盲信盲从,明白了吗”

    星子细细思量,师父这看似不合情理的考验,竟是大有深意,用心良苦。“弟子明白了。”星子方才那点不悦早已烟消云散,暗想,师父果然高明,每次被师父责打,不但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怨恨,反倒让人感激不尽。

    莫不痴又道:“星子,你已明白你日后的目标。胸怀天下者,必须信念坚定,内心强大,能兼听亦能决断,不可随波逐流,泯然众人。”

    星子闻言一震:“是师父教训,弟子谨记在心。”

    “今日你虽未完成任务,但既在潭中待了那么久,可有所收获说来我听听。”莫不痴放缓语气,摸一摸胡须,悠然问道。莫不痴传授的这套内功心法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星子修炼了两日,也不过稍有所得,不免浅薄零乱。讨论中莫不痴略加点拨,又纠正了星子几处偏差,星子到底聪慧敏锐,触类旁通,与师父交流一番,但觉大有裨益,亦恢复了几分信心。

    星子从莫不痴之处告辞出来,才察觉今晚挨的这五十下着实不轻,刚才全神贯注听师父说话不觉得,略一放松,便痛得星子呲牙咧嘴,举步维艰。好在师父看不到,星子也不用强忍,一手扶着墙边摸回房中,趴在床上,无法辗转仍是难眠。唉,是不是我这辈子都要趴着睡了呢星子忽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既然睡不着,星子索性趁热打铁,微闭了眼,忍痛习练内功。

    运功两个时辰后,星子暂歇。但觉精神百倍,毫无倦意。正如莫不痴所言,只要上了正道,循序渐进,便日有所得。星子左右睡不着,早早起床前往水帘洞。这天十分顺利,待完成了二百下出洞时竟然还未到正午。

    星子几乎难以置信,抑制不住喜悦之情,一路小跑下山去向莫不痴禀报。莫不痴仿佛一切已了然于胸,闻言但微微颔首而已。

    为补上昨日误下的功课,星子囫囵吞枣吞了碗米饭,即去研习剑谱。今日所读的却是白云山和归一门的剑谱。这两个门派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开山设派不过一二十年,剑法或是狠辣凌厉,或是诡异莫测,皆颇有奇峰突起之感。一招鲜,吃遍天,这些年来两派也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莫不痴仍是于晚饭后听星子评判所阅剑谱。星子说完,莫不痴不置可否,只好整以暇地吐出四个字:“明日继续。”

    临睡前的责罚一如既往,刚刚止血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被无情地撕裂。星子已渐渐体会到,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每日二十鞭并不比一口气挨完二百鞭好受多少。反复的责打不仅折磨着,更折磨着精神。从清晨到午夜,臀腿的疼痛无时无刻地提醒着星子每晚必过的这道鬼门关。星子只恨亲手做的荆鞭太结实,如果折断了荆条,是不是至少今晚可以躲过一劫但随即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已经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每日二十鞭绝无例外,如果当天错过了,第二日便要翻倍,且挨过的都不算,从头再来,岂不是更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此后一段时间,星子的生活十分规律。早起练功,下午读谱,晚上挨打。两三日后,星子已读完了十本剑谱,禀告之时,莫不痴便问星子:“你既已读了十本,且说说其中都有什么共同之处”

    共性星子一愣,倒未曾注意这点。逐一回顾十套剑法,有的厚重,有的轻灵,有的面面俱到,有的剑走偏锋,其中两三本中少许招式或有共性,但剑法出自各家之手,大都刻意追求标新立异,整体而言大相径庭星子思忖片刻:“弟子只知道,这些都是江湖上二三流门派的剑法,至于剑法本身的共性,弟子尚未领悟”

    莫不痴眉峰一挑:“现在你知道这些都是江湖三流角色的剑法,但若撕去了剑谱的封面,仅让你看其中招式内容,你能得出这个结论么”

    星子一愣,脑中灵光一闪,明白了点什么:“应该能即使以弟子的功力,也能发现其中有不少缺陷,应非出自名门大派。”

    “说说看。”莫不痴命道。

    莫不痴方才一言提醒了星子,星子遂逐一甄别比较这十套剑法,轻而易举便总结出优劣若干,滔滔不绝地讲了大半个时辰方停下,心中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得意,莫不痴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虽有所悟,仍失之肤浅。今日你先将这些记下来,再在那箱子中找二十本看,与之对比。”

    有了前面十本打底,再看二十本星子只花了三天。与前几天的总结对比,增加了许多内容。莫不痴听他讲了一遍,不加评判,又让他去看第二箱的书。第二箱的剑法比第一箱略为高明,某些缺点有了改善,但亦有不少新问题浮出水面。星子穷究其原,渐渐入了迷,即使在梦中,各门各派的剑招仍于脑中不断闪回,似与各派高手同台竞技,一争高下,风起云涌般绵绵不绝。

    莫不痴仍是让星子任选了第二箱中的三十本剑谱来看,看完总结心得即转入下一箱。第三箱便是武林中一些一二等门派的剑法了。星子忽觉难了许多,有时思索良久尚不明一招之意,便有些惶恐,这些名门果然非同凡响,其弟子也必是人中龙凤,方能习得如此高深剑术。

    星子足足花了五天时间,才勉强啃完了第三箱中的三本。第四本更加难懂,这日午后,星子独自于书房中比划半天,沉思良久,连第一页尚未翻过。星子一筹莫展,便连莫不痴推门进来也毫未察觉。直到莫不痴站在星子面前,轻咳了一声,星子方如梦初醒,惊讶地抬起头来:“师父”这些天除了星子去拜见师父,莫不痴并不主动过问星子习武情形,更少踏入这尘封的书房。

    “师父,找弟子有什么事吗”星子合上剑谱,躬身问道,欲向莫不痴诉苦这剑法艰深难懂,又觉丢脸而难以启齿。

    莫不痴瞟了一眼星子手中的剑谱,莞尔一笑:“看不懂么”

    星子不愿承认也不能否认,面色赧然:“这剑法精深,弟子正在反复研读。”

    “难怪如此废寝忘食。我让谷哥儿不来叫你,看你几时方会出来。”莫不痴声音里有一丝捉弄之意。

    星子这才发现周围已是蒙昧不明,那剑谱的字迹图形也已模糊而难以辨认。整整一下午的光阴就这样悄然溜走,一页也未看完,一招也未领悟,师父是在笑我笨吧

    星子满脸沮丧,呆站着不愿离开。莫不痴便去找了一支蜡烛,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燃。幽暗的烛光轻轻摇曳出一片朦胧光影,映照着地上开了盖的三只红木大箱子,几十本剑谱凌乱地散落于地板箱盖之间。

    莫不痴将蜡烛递给星子,却轻踢了面前的木箱一脚:“你知道我为何要让你读这些东西”

    星子不假思索地答道:“师父是要我博览百家,取长补短。”

    “取长补短哈哈”莫不痴闻言放声大笑,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这些低下拙劣剑法值得取长补短博览百家,也得看看这百家是什么水平我让你耐心读这么多废纸,是因有比较才有鉴别,不要将鱼目当成了珍珠。”

    啊不会吧,我连看都看不懂的秘籍师父竟然斥为废纸我岂不是个十足的笨蛋星子更觉无地自容,与师父的差距真是不可以道里计,拍马也追不上了。星子愣愣地不知所措,莫不痴已一脚踢起一只箱子。沉重的大木箱轻轻巧巧凌空飞起,端端飞到他胸前,莫不痴一手托住箱底,一手以指为刀,于那箱面上刻字。指尖过处,木屑如雪纷纷而下。星子持烛一照,却是“杂乱无章”四个字。笔力遒劲,真真切切的是入木三分。

    星子咬住唇,忍住不笑,看不出师父一把年纪还有此童心莫不痴将那木箱一推,箱子又平平稳稳落在地上。复踢起第二只箱子,这回批的是“鼠目寸光”四字,第三只箱子则得了“故弄玄虚”的评语。

    莫不痴拍拍手,嘿嘿笑问:“你觉得为师的评价如何”

    “这”星子沉吟,不敢贸然接口,师父点评虽然不无道理,但也太刻薄了些。“弟子武艺低微,不敢妄加议论。”

    “武艺低微武艺低微也比他们强些”莫不痴鼻中哼了一声,冷然道,“你听说过盲人摸象的故事么”这星子自然是知道的,莫不痴也不待他回答,“这第一箱便是盲人摸象,摸着大象鼻子的便说是绳子,摸着大象腿的便说是柱子,只得一鳞半爪,也好意思来写剑谱,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纯粹误人子弟”

    莫不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第二箱略略好些,稍看得远点,但也不过远了一两寸而已。至于你看不懂的第三箱,你习剑十年,尚不得窥门而入。他将这剑谱写成天书,是要谁来习练是给神仙妖怪看的么”星子扑哧笑出声来,莫不痴却板着脸,骂得更是痛快,“这世上的学问武功,凡人能所至的,必不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东西。即使出自名门,也不乏拉大旗作虎皮之辈,腹中空虚,却要装模作样吓唬不明真相的门人外人,还抱残守缺,不许弟子学习别派武功,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剑谱星子反复阅读多日,总结出许多优劣,却被莫不痴几句话尽数囊括其中,星子感佩不已,而这几日进步维艰,尤其今日下午毫无所得,听得师父不责难自己,却痛骂那些名门,星子更是暗中心花怒放。

    莫不痴望着墙边累叠而至屋顶的层层木箱,袍袖轻拂于四面虚虚划过:“不见谬误,那得真知若不是要做个反面教材,为师何必收集这么多废纸早就一把火烧了。前三箱你既已观其大略,明日起你开始读第四箱的剑谱。”

    莫不痴略停了停:“从第四箱剑法开始,不再一无是处,多少都有些可取。这些剑法有各家门派的,有历代高人隐士的,也有为师不同年代所创的几套剑法。你也不必管作者是谁,一视同仁。不必妄自菲薄,也不可目下无尘,无论臧否,皆须有理有据。诸家剑法,先求其同再存其异。即使风格迥异,也须细究其根源。为师并不会专门传你哪套剑法,但为师所知的皆会悉数告诉你,你若喜欢哪套可以自行修习,也可另起炉灶自成一家。若想成为世上的顶尖剑客,一是要明晰剑理,二是积累前人所得,懂得他人的有无长短,再形成切合自身特点的独一无二的风格。无理之奇犹如空中楼阁,无奇之理犹如沙里黄金,皆难有大成。”

    如墨的夜色一丝一缕渐渐染透窗外的天空,朦胧的月光乳白如雾弥漫四周。莫不痴方携了星子离开书房。星子听师父纵论世上剑法,茅塞顿开,兴致盎然,浑不知腹中饥饿。暗想:师父认为有可取之处的剑法该是什么样呢星子恨不能立时就去看个究竟。但莫不痴仍是按部就班,饭后即照章将他打了一顿。星子心痒难熬,但伤处痛得神思不宁,也只好先回房趴着。

    次日早起练功,此时星子的内力也已尽数恢复,较之以前更为深厚雄浑。潜入寒潭之中半个时辰亦不觉十分吃力。星子试着探寻潭底,但闭气下潜却是深不见底,也未察觉暗流来处,愈往下愈是奇寒彻骨。星子难以抵挡,只得放弃。

    随莫不痴习武不过日,星子已感到自己在一天天进步,一日日强大,惊喜难言,心头亦如这阳春三月,充溢着无尽生机与希望。如果不是每日都要挨打,这日子直是惬意无比。

    匆匆又过了十来日。第四箱中的剑谱星子已读了数十本。这一箱剑谱果然与前面不同,大都道理详尽却又朴实无华,少见刻意卖弄的突兀之感和故弄玄虚的莫名之语,若说缺点,便是厚重有余而灵气不足,少了些奇思妙想。

    莫不痴将剑谱和作者的名字皆尽涂黑,只见内容,不知来历。星子料想师父不愿弟子受著者的虚名所误。他仍是看完一本,便与莫不痴探讨。莫不痴一反前三箱时的冷淡,不但与他辨析优劣,有时也亲自指点一两招。星子读了这许多剑法后,眼界开阔,如临高山,如观沧海。渐渐地,星子于剑术上亦生出许多想法创意。不由思量,若再与师父过招,我能接下他几回合呢

    莫不痴制了一服药,煎后让星子每日服用,再以内力聚集毒性,每隔三五日则为其放血驱毒。星子平时并不觉有何异样,平静了一段时日,只道那余毒已陆续排出。但这天傍晚,星子正在溪边与莫不痴说话,却又毫无预兆地一头昏倒。

    待星子恢复知觉,乍一睁眼,便被直刺眼内的灿烂阳光吓得一个激灵,这是什么时辰了蹭地跳起,正见莫不痴一袭青衣,负手而立,望向窗外。

    星子看那天色,一轮红日已近中天,昨晚就这样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没有领罚天哪,好容易扳着指头日复一日苦苦捱过了二十多天,只差几天便可大功告成,竟又前功尽弃,得重头再来吗

    星子吓得呼吸都似停了,半晌方胆战心惊地唤道“师父”看来又是那该死的西域奇毒发作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次受责时便是因此昏倒,蒙师父宽免,恩准三十日内逐日清偿,这次怕是再无法逃避了

    莫不痴却恍若不闻,背对着星子纹丝不动。星子亦不敢动,凝视着他的背影,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师父的身形中竟透着难言的疲惫,不似往日那般孤傲挺立。星子满心愧疚,我总是让师父费心cao劳,小心翼翼又唤了一声:“师父”

    莫不痴方缓缓地转过身来,星子惊奇地发现,莫不痴的额头竟十分突兀地多出了一缕明晃晃的银丝,如冬日里青松翠柏上的一抹积雪,艳阳下反射着点点银光,扎得人眼角发酸。原本清明的目光也转为浑浊黯淡,夹杂着暗红色的血丝。师父又整整守了我一夜么“师父”星子垂下脑袋,哽咽着道,“弟子不孝”

    莫不痴瞪了星子一眼,眉心紧蹙,神情有几分恼怒几分无奈:“现下你中的毒有些麻烦。一部分余毒已经血液导出体外,但没想到,剩下的毒素十分蹊跷顽固,无法由血液聚集引出,须得另想法子。”

    星子闻言愈发难过。莫不痴在他眼中便如天上神仙一般有求必应无所不能,师父为难之事,怕真的难办了我自找的一场祸事竟惹下了无穷无尽的后患星子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以往,生死有命,大可听之任之付之一笑而已,但如今的星子已不是从前的那个自暴自弃的混蛋了

    “弟子需要做些什么吗”星子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方期期艾艾地挤出一句话,若能尽己之能做些事,也可减轻一些压迫心头的负疚感。

    “暂时不必。”莫不痴话语简短,语气冷淡。

    性命攸关之事我却无能为力,无助的感觉让星子很不好受师父尚未提起昨晚误了例行责罚一事,但我怎能装聋作哑地逃避星子轻啮薄唇,决定直面悲惨的现实:“弟子弟子昨晚误了例行责罚,今日须翻一倍,四十下,明日起每天二十下,从头再算三十天。”

    星子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样子倒把莫不痴逗笑了:“果然是个傻孩子。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估计你现在能接下我几招”

    师父是要考校我武功了么星子也早有此意。上回师父与我交手,显然未尽全力,我却二十招之内便狼狈不堪一败涂地。拜师后近一个月,我得他亲自指点,总不该如此不济了吧星子蓝眸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师父若尽全力,弟子有望接下十招。”

    莫不痴露出一丝嘉许的微笑:“好有勇气我武功在你之上,与你交手很难全力施为。你既然有此自信,不如这样,明日晚间我与你过招,我用五成功力,你若接得下我二十招,责罚便可以减半,再挨十五天即可,若能接下我三十招,便可全免,不仅全免,我还有一柄上古神兵稀世之宝要送给你。毒发后你身体虚弱,今日你且好好休息,不必去寒潭里练功了,晚上也不用领罚,养足精神,以备明日测验。”

    师父开出的条件竟如此诱人星子仿佛被天上掉下的元宝砸中,晕乎乎地辨不清东南西北。莫不痴原本威严低沉的声音此刻传入耳中,便如天籁之音一般悦耳动听。“弟子谢过师父”未等莫不痴说完,星子已是喜形于色,忙不迭地道谢。

    “别高兴得太早了”莫不痴一蹙眉峰,似是不悦,“这是你拜师以来第一次正式考校武功,须得认真应对,不可大意。二十招之数是按你自己的估计计算的,你若不能达成,不但已有的责罚一下也不能免,若每少了一招,再另加一百下,听见了么”

    “弟子听见了。”一招一百下,师父还真是够狠的星子喜悦之情顿去,不敢再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应下。

    莫不痴说完,即出谷去了,大约是去采办药材与日用杂物等。师父这一走,留下星子度日如年。先去书房看了一会剑谱,心里翻来覆去都琢磨着明日师父会怎样出手,该如何应对。师父曾提到,他亲手所著的几本剑法也在这几只箱子里,我若能找出来看看,也好多些准备。

    星子跳上窜下,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找出几本可能是莫不痴所著的剑法来,每本草草地翻看了几页,象又不象。折腾良久,终究一日无成。

    莫不痴晚间并未回来,星子不用挨打,早早歇下,许多天不曾这般安安稳稳地睡觉了。但想着明晚考校武功,成败之间竟有天壤之别,心头便忽上忽下,忽悲忽喜,忽明忽暗。星子一会儿信心百倍豪情万丈,这些天自觉进步良多,接下师父二十招不应是难事,那可是苦海有岸了,如果能侥幸接下三十招,师父会送我一件什么宝贝呢一会儿又陷入百般担忧千端烦恼,师父功力深不可测,我要是失手了怎么办不但要再挨三十天,每少一招又是一百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了星子只觉冷风阵阵从臀上刮过,不由本能地绷紧了肌rou

    星子一夜难眠,第二日清晨,眼周便留下了一圈明显的青黑。昨日未去练功,今日再不能误了,星子照例去水帘洞中,却无法沉心静气,一上午都颇不顺利,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星子愈发烦躁不安。

    下午星子仍是待在书房里,神思不宁。直至日影偏西,莫不痴方才回转,带回一大包东西,径去药房,并不召星子问话。

    星子看不进书,便提了宝剑在书房内比划,腾跃之中不慎一脚踢翻了垒在北面的一堆箱子,轰隆隆一阵巨响震得石屋也似乎晃了几晃,层层叠叠的沉重木箱如推到的骨牌一般摔将下来,无数书籍纸片漫天飞舞。谷哥儿也被天崩地裂般的响声引来探看究竟,两人手忙脚乱,好半天才物归原位。莫不痴则始终未曾现身。

    晚饭时谷哥儿请了莫不痴出来,莫不痴看了星子一眼,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么”

    星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几乎要蹦出胸膛,却不得不故作镇静地答道:“弟子准备好了”

    莫不痴不再多言,饭后让星子携剑随他上山,一路树影婆娑,花香袭人,行至山顶,却见一块开阔空地。此时明月在天,浩瀚长空更无一丝云彩,银色月光如清水一般映得天地通明。莫不痴站在正中,袍角迎风扬起,意态悠然似赏月的高人雅士。星子侍立下首,躬身行礼。

    莫不痴身形一晃,待立定时,手中已多了一截两尺来长翠绿色的柏树枝,想来就是拆招的“兵刃”了。莫不痴沉声道:“你用剑吧尽力发招,不必顾忌。”

    “是”,寒芒一闪,星子挽个剑花:“弟子恭请师父指教。”

    眼见莫不痴不攻不守,似乎浑身都是破绽,星子却不敢贸然进攻,先取守势,护住门户。莫不痴也不着急,腾挪之间,只用树枝虚点星子身上要xue,那树枝上贯注了内力,竟如剑器一般虎虎生风。星子不敢怠慢,将近日所得悉尽施展。虽然树枝不能与利剑相交格挡,但莫不痴身形疾速如风,东指西点,神出鬼没,星子渐渐地便有些左支右拙。

    星子暗中默默计数,才不过十招左右,这样下去,自己怕是到了不了二十招又要败下阵来。想到落败将面对的可怕后果,星子着急之下步伐更多了几份慌乱。第十五招,莫不痴眼见星子身形凝滞,手中树枝便直向他胸前点去。一抹翠绿破空而来,星子回撤防守已是不及,将心一横,剑光一闪,便亦向莫不痴咽喉刺去

    若是正式比武或交战,这便是破釜沉舟两败俱伤的打法,但求拼个鱼死网破。但此时莫不痴仅以树枝为武器,只能点到为止,就算刺中星子胸膛也无大碍,而星子手持利剑,刀剑无眼,便赌师父总得撤招闪避。

    星子纯粹仰仗兵刃之利,已经是破罐子破摔迹近无赖的招数了。莫不痴口中轻轻咦了一声,似颇为惊讶,撤回树枝,硬生生与星子利剑相交。咔嚓一声轻响,树枝已断为两截,星子亦被震得虎口发麻,长剑几乎拿捏不住,准头已偏。尚未及变招,莫不痴以迅捷不可思议的身形,突破剑光,欺身近前,断枝如矢,点在星子手腕,星子一阵剧痛,长剑已脱手飞出,哐当砸在坚硬的岩石上,飞溅起几星苍白的火花。

    “啪”星子左边脸颊已吃了重重的一记耳光,羊脂白玉般的脸庞登时留下了五道鲜明的指印,迅速隆起,一缕殷红血迹顺着唇边缓缓溢出,星子却不敢去擦拭。莫不痴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星子从未见师父如此生气,扑通一声跪下。

    “打不过倒学会了耍赖,这种招数是为师教你的”莫不痴厉声喝问。

    莫不痴只用树枝拆招,星子却全凭兵刃之利妄图投机取巧。自知理亏,哪敢辩驳,深深地俯首:“弟子该死弟子知错了,请师父责罚。”

    莫不痴冷笑道:“知错了这会认得倒快方才难道你就不知我可不敢罚你,日后你出师了,与他人对阵,说是我教了你这些不入流的龌龊伎俩,我活了一辈子,行将就木的年纪,还平白自取其辱,岂不是糊涂透顶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提是我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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