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解药
六十九解药 星子眸中雾气弥漫:“他他与我只是以兄弟相称,晚辈无缘无缘当他的弟子。【址访问: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兄弟相称我想也是,”老者平静如水的话语透着最深的寒意,“照箫尺的性子,你去当鹰犬做皇帝的御前侍卫不会是他的授意,那便是你自己卖身求荣了若他收了你当弟子,岂容得你欺师灭祖,效忠不共戴天之仇敌” 欺师灭祖这四个字如轰隆隆的滚雷响过耳边,星子愕然,他从未想过,也从未有人如此严厉地教训过他。但想一想,却不是么父皇是害得大哥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我早就知道,甚至父皇如今还在四处追杀他,必欲除之而后快,我也知道。他与父皇势不两立,我却侍奉父皇身边,为他舍生忘死 星子骤被师祖厉声训斥,心头如沸水般翻滚不止,欺师灭祖星子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辩解,自己的离奇身世须得严守秘密,何况就算告知他身世又如何亦不能成为原谅宽恕的理由。星子只是深深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耳听得老者又道:“你既不是他的弟子,我也管不着你。箫尺若放过了你,我懒得多事。只是方才比武之约,你是否认输了” 星子内心已将这不知名讳的老者当成了师祖:“弟子认”话一出口,察觉说错,忙生生改口为:“晚辈认输,心悦诚服。”暗想,就算我是大哥的弟子,今日师祖也定要将我逐出门墙了吧 老者指了指药圃中几株被星子踏坏的青苗:“你不请自来,擅自闯入,伤我药童,毁我苗圃,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我欺师灭祖又该当如何师祖对此竟不予惩处,星子心中只是悔恨痛楚,却丝毫不觉轻松。他请命来黄石山之前,还存了万一的侥幸之心,希望遇到世外高人,查明自己是中了什么毒,或许能有解药,能让自己活下来。此时却已是万念俱灰,我还有什么脸面求告师祖为我解毒呢我这样的人,苟活在世百无一用,又有什么意义为至亲至爱带来的只有不幸只是既然向父皇承诺取得解药,还得最后再试一试。 星子面色惨白,深深叩首道:“小子罪孽深重,但凭前辈处置。只是断肠泉解药,恳请前辈勿因人废事,慷慨援手,大恩大德,永志不忘。”老者只冷冷地看着星子,不作理会。星子知道他定是不允了,心下一片冰凉,瞥到数步之外的鸿戈剑,惨然一笑:“晚辈冒犯了前辈,甘愿以死谢罪”说罢,身形一动,拾起地上的鸿戈剑,拔剑出鞘 星子暗想反正中毒无解,也是要死的,今日若自刎谢罪,身心俱得解脱。那剑锋寒芒一闪,便往自己喉间抹去电光火石间,却听得当得一声脆响,剑刃溅起数星火花,长剑竟偏到一边原是老者捡了一粒小石子击中鸿戈剑,震开剑锋,星子被震得手腕发麻,宝剑落地。 老者语气愈发冷酷无情:“你这是要以死相挟么” 星子复跪下:“星子不敢。”以死相挟,师祖竟这样看我师祖既厌恶朝廷鹰犬,又恨自己背叛箫尺,绝对不会相信自己,多说也是无益。 老者斜睨着星子:“待了结了此间之事,你出了黄石山,寻死觅活都由你去。本来你擅入伤人,毁我苗圃,该废去你全身武功再逐出谷去但箫尺教了你功夫,他既不废了你,自有他的道理,我看他份上,便暂饶你一次”老者拿起立在石屋门前的一根黄木拐杖,“只打你二十杖,打完你就可以滚了” 师祖如此冷酷严厉,只打我二十杖么“多谢前辈教训”星子诚心诚意地道,心中却有点迷惑,先不说擅入之罪,光凭背叛箫尺一条,死罪已是太轻星子试探着加上一句:“承蒙前辈宽宏大量格外开恩,星子愿加倍受责,但求前辈能不吝赐药。” “加倍受责”老者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之事,仰头哈哈一笑,这回倒未立即拒绝,“好大的口气果然身在朝廷,不知天高地厚你且先听完我立下的规矩,再做决定” 听得老者似有意答应此条件,星子忙接口道:“前辈的任何规矩,星子都一体遵行,绝无异议。” “好算你有种”老者竟破天荒地赞了星子一声,面上却尽是鄙薄之色,“你听好了,不许哭喊求饶,不许躲闪挣扎,每犯一条加罚十下。若擅用内力抗刑或是半途昏死过去,则全部不算,从头来过。受责时你自己记着数,少报了自负,多报一下加罚一下。听清楚了么你既承诺自愿遵循,不得反悔,就算你活活痛死了,我也会照数打完” “是。”星子应了这个字,忽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那是自己六岁那年,初逢箫尺大哥,正是自己设计摔断了涂老夫子的腿之时,向大哥请罚,大哥也讲过类似的规矩。他还说“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无论什么后果,都要勇敢地去承担”从那以后,自己渐渐地学会了担当,也学会了默默承受一切应得的惩罚,哪怕是惨绝人寰痛到极处的毒打或酷刑原来,是师祖这样教导大哥,大哥便也如此教导我。只是师祖的规矩,比大哥待我严厉多了。 老者见星子应了,指了指石屋一侧的青石围墙,喝令星子:“衣服脱了,趴到墙边去”星子神思恍惚,听而不闻。老者以为他畏惧害怕,临阵退缩,冷笑道:“怎么怕了” 星子摇摇头,与师祖对视一眼,目中尽是感激,忽开口问道:“大哥当年也是这样的规矩么” 老者不料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听星子口中叫箫尺“大哥”,语气极为自然,心头多了三分恼怒:“你也配问他” 一句话说得星子黯然神伤,灰白色的嘴唇微微一动:“星子不配,敬请前辈恕罪”时至如今,我负罪在身,岂能妄想与箫尺大哥相提并论今日就算是被师祖打死,也是咎由自取。星子默默地磕了个头:“星子恭领前辈教训,不会哭喊求饶,躲闪挣扎,更绝不会擅用内力相抗。” 星子说罢起身,拾起鸿戈剑,走到那段青石围墙之前,重又放下宝剑,解开腰带,卸下甲胄,脱去黑色镶金边的斗篷并朱红色的锦袍,只剩了月白色的里衣,将玉锁金牌等物事放在衣袋之中,双手平放在头顶两侧,扶墙而立,摆好受罚的姿势:“星子准备好了,请前辈赐罚” 老者用拐杖点点星子的后背:“衣服全都脱了” 星子一惊,师祖竟要我裸身受责么本来星子在军中被辰旦鞭打都会主动脱去上衣,但此时却不愿被师祖看见伤痕累累的身体,尤其前几日受了鞭刑,道道鞭伤深刻入骨,尚未痊愈,师祖若见了,怕又认为自己矫情,或是对父皇更增不满,就算他因此手下留情,也非已所愿。星子转头恳求道:“前辈可以不去衣么” “若不去衣,便再加十下,总共五十下,如何”老者倒是干脆。 “是多谢前辈”星子应道,复转头将前额抵在石墙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等待即将到来的重责。 老者扬起黄木拐杖,重重地击在星子的后背,砰的响声甚是沉闷。饶是星子曾受过无数毒刑,甚至多次被闻风丧胆的廷杖责打,但没有哪一次象这样挟雷霆万钧之势一击而下。整个后背都似被炸开,那拐杖不偏不倚打在前次的鞭伤上,星子猝不及防,“啊”地一声惨叫,已重重地摔倒在地。原来老者有心惩治星子骄狂,第一下便未留余地,给了他个下马威 星子摔倒在地,胸中气血翻滚,腥咸的液体不断涌入口中,星子咬牙咽下。心下惊诧,师祖的杖下竟然带了内力自己不能以内力相抗护体,不要说五十杖,便是硬挨十下也足以被他杖毙原来师祖只欲责打我二十杖不是从轻发落,而是已判了我死刑他既然要取我性命,也是我罪有应得,更有何言只是但愿临死之前能求得他救人,也就再无遗憾了 星子双手拄地,挣扎了片刻,爬起来复象方才那样在石墙边撑好,待胸间烦腻稍减,略缓过一口气,便低声道:“星子叫喊违规,躲避违规,请前辈加罚二十下。”总数已加到了七十下,方才那一下星子不及报数,自然也是不算的,这个数字对星子而言,已如天外星辰一般遥不可及。 星子刚挨了一下,便大呼小叫,滚倒在地,老者心里更是不屑,果然仗着有皇帝撑腰不知天高地厚,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便宜,怕是打错了算盘也不知箫尺怎地上了他的当,竟将师门功夫悉数相传见星子并不畏惧,不但不求饶,反倒主动开口加罚,又微微有点讶异。鼻中冷哼了一声,啪的又是第二杖落下,力道不减,仍是打在星子满背的旧伤鞭痕之上 星子断了侥幸之念,反倒平静下来。这一下事先有了准备,终于死死地咬紧牙关没有叫出声来,却止不住身子摇摇晃晃,眼前一阵阵发黑。十根手指深深抠进青石缝隙中,磨出几道血痕,才总算没有再次倒下。 星子喉咙似被人扼住,几乎透不过气,更难以发声,尚未报出罚数,老者又是一杖夹着凌厉风声而下方才打过的那一下便又不作数。星子伏在墙上剧烈喘息,五脏六腑翻成一团,拼命遏制着不愿吐血。只怕自己若呕血昏倒,就再也没有勇气没有力气坚持一刻了。 老者抬起拐杖,却是一惊,原来那拐杖上已浸满了血迹,而星子的后背也已湮开一大片殷红的血渍,染透了月白色的里衣。老者这才知晓,原来他背上竟是带了旧伤,而且伤得不轻从星子闯进谷来,到动手比武,到俯身受责,他行止举动毫无异样,自己竟然全未察觉看他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如此坚韧忍耐,竟非常人可比 老者略停了停,暗自思忖,此人既是辰旦的御前侍卫,武功不弱,恩宠有加,这一身重伤又是从何而来既然受了伤,为何仍派他单身一人前来求取解药莫不是此事另有蹊跷或许官兵知道我的身份,才故意派他来试探但方才是我主动喝破他和箫尺的关系,他神情惊诧却不似作伪老者不信星子,自然不会开口相询,可惜许久未见到箫尺,不能找他问个明白 星子虽然痛得浑身颤抖不停,如被狂风席卷的一片树叶摇摇欲坠,却终于没有再吭一声,也没有移动位置或是再度摔倒。老者清楚,刚才那几下是带了内力,他外伤不轻,又加上内伤,若再这样打下去,他不死也得重伤。事情既有古怪,暂且留下他一命,他若真做了什么叛师求荣人神共怒之事,就算箫尺没功夫理会,我随时取他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老者主意既定,拐杖再次落下去时便换了方向,重重地端端地击在星子的臀峰上。臀上的痛楚传来,星子仍是痛得浑身颤栗难以忍受,但比之打在后背似要震裂五脏六腑的感觉已迥然不同,拐杖不再夹带内力。星子明白了师祖的用意,看来他打算开恩饶过我了星子心怀感激,待拐杖抽离身体,忙深深吸气喘息着吐出一个“一”字。算上加罚总共七十下的刑责,此时终于正式开始。 星子将全身紧紧地贴在青石墙面上,把自己当成一张人形的墙纸。拐杖落下来时,便如砸在石头上般,没有半点缓冲,石上反弹的力叠加上来,每一杖的痛苦都是翻番,只是这种姿势不容易再度翻滚倒地。星子臀上的累累旧伤虽已大体痊愈,但老者的责打一下重过一下,每一下都如生生地硬打在骨头上。每当拐杖落下,星子身体紧绷牙关紧咬苦苦抵受,拐杖离开的间隙,星子便如濒死之人一般剧烈喘息,起落之间又误了两三回报数。二十下的加罚尚未过半,星子已是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老者打得甚慢,由臀至胫,再由胫至臀,伤痕盖着伤痕,不放过每一寸肌肤。刑罚漫漫如耿耿长夜永无止境,好容易挨完二十下加罚,星子便又从头开始计数。哪知刚刚数到十五下,忽然眼前一阵发黑,星子身不由己软绵绵地倒下,失去了知觉。 老者停下,静默伫立一旁,冷冷地望着星子。过了片刻,星子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却是一片茫然。半晌,蓝眸中渐渐有了焦距,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地上星子抬头发现师祖,猛然想起方才是在受罚,那那我是痛得昏过去了吗啊一阵惊恐突如其来攫住心脏,星子几乎无法呼吸,更没有勇气试着站起师祖说过,若是受责之时昏死过去便要全数重来,全数重来星子真恨不能即刻死了,也好过再受一遍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前辈”星子颤抖着唤了一声,却正对上老者冷漠而鄙夷的目光,如一柄利剑直刺进星子的胸膛。星子一愣,垂下双眸,模模糊糊中却似听见了箫尺大哥的话“星子是个勇敢的孩子,对吗”温和而坚定的声音犹在耳边,星子陡然生出一股力气,自己就算被师祖活活打死,也不能让师祖小瞧,不能给箫尺大哥脸上抹黑。 星子手足并用,撑起来跪直了身体:“晚辈刚才昏过去了,实在抱歉,恳请前辈重新打过。” 老者神情似笑非笑:“你还受得住么” 星子的脸色雪白如纸,却亦微微地笑了笑,伸手拭去唇边溢出的血迹,淡淡地道:“该受的,便不须问是否受得住。” 星子说出这句话,倒是出乎老者的意料。老者沉默了一下,忽道:“你要想不挨打也容易,便狠狠地骂辰旦那老贼几句,骂一句便可抵一下。” 他话方出口,星子惨白的脸色已因愤怒而涨得通红,抿住薄唇,攥紧拳头,胸膛不住地剧烈起伏。即使他知道父皇的种种暴行恶德,即使站在面前的是大哥的师父,是最该感激尊敬的师祖,但听他出口辱骂父皇,星子仍是腾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于胸间熊熊燃烧,连星子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说父皇是昏君暴君jian贼jian雄都不为过,可别说让自己骂他一句,便是听到最敬慕之人辱骂,仍是难以接受。当初自己得知他杀害了箫尺大哥满门,又眼见他迫得玉娇jiejie阿远兄弟这样的普通百姓家破人亡,是何等嫉恶如仇,恨不能手刃暴君而后快,可经过这许多风雨变迁之后,终究是不同了,父皇留给我的不止是伤痛,还有一份割舍不下的血脉亲情。我甘愿为他承担一切罪过,哪怕万劫不复亦无怨尤,却容不得旁人伤害他分毫。 星子不欲顶撞师祖,只是一言不发,手指抠着地面,挣扎着站起,仍是全身贴在墙上,摆好受罚的姿势。老者见他如此,亦似平添了怒火,手起杖落,狠狠三下,一下击在臀部,一下击在大腿,第三下重重地击向膝弯,剧痛中星子惨叫一声,双腿一软,再度被打倒在地。 星子仰面朝天躺了片刻,深深地吸一口气,侧头吐出一口鲜血。暗想,今日是死是活,都全凭师祖一念而断,我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勉强翻个身,想要撑起来,手足痉挛,使不上一丝力气,努力试了几次,都半途而废滚倒在地,鲜血混了汗水裹着沙土染了一身。星子将心一横,索性滚到老者面前,再翻身俯趴,慢慢地支起上身,摆成似趴似跪的姿势,断断续续地艰难开口:“星子刚才叫喊、躲避理当理当加罚,请前辈加罚二十下。” 老者终于有点儿动容,看来他并不是大jian大恶之徒,投机钻营之辈,却为何执迷不悟,助纣为虐星子跪在地上已是摇摇晃晃几要倒下,要他再站着受刑怕是一杖也挨不住,老者指了指数步之外的一张低矮石桌:“你若撑不住了,便趴在那里吧”
星子叩首:“谢师谢前辈。”老者没有令他起身,星子不敢擅为,加之浑身亦无力气再站起,遂手足并用慢慢地爬了过去,俯身趴在石桌上。那桌面乃是一块圆形的青石,高度恰好顶在星子腹间。星子用力抓住石桌的边缘,上身仍是紧贴在桌面上,这个姿势甚是屈辱,却不容易滚下来。星子低声道:“晚辈准备好了,一共七十下,请前辈赐罚。” 老者缓步上前,不再说话,拐杖随即夹杂着凄厉风声呼啸而下,落在星子翘耸的臀峰上,却不易察觉地留了两分力道。星子喘息片刻,吐出“一”字。老者的拐杖复又落下,如此反复,尽量等到星子报数之后方又打下一杖。星子剧痛之中,神智便有些迷糊,有时停了半晌亦不知报数,有时又报得颠三倒四。但不管怎样,总算没有再违规加罚。 老者缓慢的节奏,似乎要让星子尝尽每一杖带来的无尽痛苦。好在星子身上所着的征衣既厚且韧,重击之下仍未破裂,只是已被鲜血浸透,伴着杖起杖落,血花飞溅。老者心念一动,他臀腿伤成这样,如何还能骑马跋涉复又想,这是他自作自受,干我何事但他终究是留了心,确保每一杖打下不至让星子再度昏厥。 直到日影西斜,终于打完了七十下,由于报数错误,其实星子又给自己多加了几下。好在到最后星子仍留了半分意识,嘟哝着吐出“七十”,手一松,已从石桌上滑落下来,滚了半圈。星子口中喃喃地道:“谢师祖赐罚”旋即失去了知觉。 老者乍听他叫自己师祖,不悦地蹙了蹙眉头,箫尺未收你为徒,你倒攀上来了见星子平躺在地,面如金纸,昏迷不醒,遂脚尖轻轻一踢,将他翻过身来,星子仍未清醒。老者撩开他上身仅剩的被鲜血浸透的月白色里衣,却不由吸了口凉气。星子的整个肩背腰腹竟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全是重重叠叠的伤痕。自己总共只在他背上打了三下,已将最近的数十条鞭伤伤疤打得全数迸裂,血流满背。这些累积的旧伤,显然从未痊愈。 原来他光鲜的服色下竟藏着这样惨酷的伤势,而且一眼可见绝非偶然,是长期多次被人虐打而致老者愈发疑窦丛生,他投靠朝廷甘当鹰犬,若是为了荣华富贵,赚来这一身伤痛又做何解他自承并非内应未得箫尺授意,箫尺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兄弟往火坑里推。而他重伤剧痛之下仍气节不改,竟不肯辱骂辰旦一字,死士亦不过如此,不象是能被威逼胁迫的墙头草,但更不似与辰旦为敌之人。复念及他相貌奇特,似有西域血统老者虽历尽人世沧桑,亦一时难以想出其中缘由。 老者握住星子的脉门,缓缓地度了股真气进去,冲击他要xue。片刻后星子醒来,睁眼正见师祖深深地注视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探究之意。星子有点儿心慌,轻唤了声:“前辈。” 老者递给星子一个白布小包,口气仍是冷然:“这是你要的解药,每人一粒,情形特别严重的,明日可再服一粒。”解药师祖终于肯给我解药了星子说不清此时是喜还是悲,挣扎着起来磕头致谢。见星子一举一动都甚为艰难,身上更满是血污,老者目光一滞,稍一迟疑,复又摸出一枚药丸递给星子:“这是治内伤的药。” 星子呆了呆,方明白师祖是要给自己治伤。星子请命来黄石山时,原本存了侥幸之念,希望能为自己中的奇毒找到解药,但发现师祖成见既深,亦自觉无颜向他求助,苟活于世不过徒增罪孽。中毒既然无解,这内伤又有什么关系星子摇一摇头,声音微弱:“晚辈一点小伤不妨事,用这药丸也是浪费,前辈不防留着救助他人,更是功德无量。” 老者只当星子赌气,懒得多管闲事,收回药丸,道:“无事便早点走”语气虽是严厉,却已不似开初那般怒气冲冲。老者说罢,转身便朝石屋走去。 “等等前辈,等等”星子忽急切唤道,稍一用力,胸中又是气血翻滚,难受之极。老者闻声回头,等星子开口。星子深深吸口气,咬咬嘴唇:“前些日子晚辈得到讯息箫尺大哥的基地桐盟山庄被官军剿灭,大哥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恳请前辈” 老者不耐烦地打断他:“在其位谋其政,你是箫尺在朝廷的内应么如果不是,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用意” 一句话噎得星子无言以对,唯有低头俯首。师祖绝不肯听信自己的一面之辞,我亦无立场再为大哥求援了。老者看了星子一眼,随即转身离去,不作停留。望着他进了屋,星子突然惊觉,自己竟尚不知道师祖的名讳,作为晚辈,师长的名讳是不便问起的,而今生,怕也是再不会相见了。星子对着师祖消失的方向,挣扎着磕了几个头,算是作别。 星子一身内伤外伤,惟愿就这样躺下去,哪怕再不能起来,但师祖不许自己久留,父皇也还等着解药。星子无暇运功疗伤,勉强手足并用,匍匐着沿墙根爬过去,先找到麒麟玉锁,重新挂在胸前,那包金锭珍珠,则还是放在墙角下。 星子抠住墙上石缝,一寸一寸地靠着墙站起来,然后慢慢地弯下腰去,拾起地上的鸿戈剑和斗篷外袍,却连穿上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星子将鸿戈剑当成拐杖,支撑着身体,另一手抱着衣袍,一步一步向园子外走去。心头苦笑,父皇赐我宝剑,却不料是派上了这个用途复又想到,这种样子回去,该怎么向父皇交代若父皇得知师祖的身份,又见他将我打成重伤,必会龙颜震怒,黄石山的世外桃源,便将成为桐盟山庄第二了就算师祖武功高强又如何父皇又不和他比单打独斗。正如大哥所说,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是皇帝。父皇的百万雄师铁骑之下,百个大哥十个师祖,也将转瞬化为齑粉。我怎样才能瞒得过去呢 星子摇摇头,现在第一步是要出谷去,才能顾及其余。坐骑还在外面,若出不去怎能回营耽搁得久了,更要生变。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内伤,星子脑中一阵阵晕眩,胸口沉重得亦透不过气,只得时不时咬咬嘴唇以新鲜的痛感来保持清醒。那药圃以八卦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修建,道路迂回繁复,星子怕弄错了悔之莫及,加之伤痛难当,每经过一个路口都要思量一阵,走走停停,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出了药圃, 前面正是那横空拦路的大石,星子却犯了愁,进来时如履平地,出去时难比登天。此刻行走尚须如八十岁老人拄杖缓行,罔论以轻功跃上数丈高的大石星子站在石下仰望,只觉竟如直插云端的摩天岭一般高不可攀。正踌躇无计,忽听见身后有动静,转头却是那小童。星子以为是师祖派来驱逐自己的,无奈叹气,连一句话都没力气说了。 小童也学着星子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道:“我说了不能乱闯,你不听我的话,还和我打架,这下受了教训了” 星子暗想,就算我预先知道是这下场,恐怕也得闯进去见师祖一面,但连累了这小孩受了池鱼之殃,倒是不该,遂开口诚心道歉:“今日我误伤了你,实在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