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八同行
战职者间的战斗没有进行多久,在试探性的进行一轮交手后,敌方的两名战职者就选择了撤退。像壁虎断尾一般,他们选择的是抽身而退,把他们的部众就这样抛弃在隘口的厮杀中。 爱罗尼卡他们没有追击,下位战职者的战斗很少能分出生死。因为对方如果下定决心逃跑,彼此间的实力没有太过悬殊的差距的话,那将是一场几天几夜的几乎挑战心理与生理极限的疯狂追杀。 虽然想把对方留下,可双方到底没有血海深仇,“剑与玫瑰”还犯不着为了一群盗匪的斩草除根花费大量的心力与时间上演一场大逃杀。 “说起来有点奇怪,盗匪中竟然会有战职者。”薇娜这么说着,没有去支援下方的战场,下方的战场在有“剑与玫瑰”的佣兵加入后已经彻底打开局面,加上他们首领逃亡对士气的影响,胜利几乎可谓囊中之物。 “确实,这件事情可能有隐情。”费斯点点头,在这个时代,盗匪是一种不得已进行的选择,在国家享受一定尊重的战职者们,很少有人愿意从事这种罪恶且低贱的事情。 “而且。”他补充道,“南部森林不是什么商道的必经之地,也没有太多商旅为了一点近路愿意忍受蚊蚋毒蛇的侵扰。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没有太多油水可捞的地方。而任何一个拥有战职者的盗匪团无论在哪一个区域都有一定地位,为什么他们要到这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活动。” “希望没有卷入什么麻烦之中,”爱罗尼卡点点头,忽然之间,她神色一变,“糟糕,我把莫妮亚给忘记了!她还在马车里!” “放心好了,小莫妮亚会保护好自己的,要相信她嘛。”薇娜这么安慰着,不过也还是向马车停留的地方赶去。马车停留的地方距离战场有一点远,赶到那里已是几十息之后的事。 “这……这……” 在他们的面前,除了一地的木制碎片,什么都没剩下。 费斯是唯一保持冷静的人,他弯下腰捡起几片碎片:“是马车的门的碎片,马匹似乎是受惊逃跑了,看样子敌人注意到了这辆马车,然后攻击了它,最后的结果不得而知。” 关于痕迹不止有马车碎片这一处,在十步开外,一具焦黑的尸体很明显的说明了战斗的结果。知晓了结果的三人很是松了一口气,莫妮亚可不是一个坐得住的人,被吵醒之后可不会在原地等待他们的归来。 明白这一点的老费斯叹息着:“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而在另一边,治疗进行的很顺利。 法师的治疗术?在今天之前,见多识广的旅行商人连听都没有听过,不过,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名小小的法师身上。 他所做的也只能祈祷而已。 “谁能帮一把手,先帮他清理一下伤口。” “我来吧,”没有迟疑,吉尔应下了这件事。比起祈祷,他还是想做的更多,“说到底,我在这方面还算经验丰富。” 他问几个佣兵要来几壶烈酒——佣兵们行走在外多多少少会带一点这种酒,可以排解忧愁不说,在受伤时用来清理伤口也相对方便,吉尔要来这种酒正是为了清理伤口。 然后俯下身子:贾丁的伤势很严重,身上大大小小的有十几处伤口,再战斗这么久,整个人都差不多变成了血人。轻轻叹息一声,他最先清理的是胸口上最醒目的伤口,用烈酒清理后,他把视线移至小小法师,等待她的命令。 与牧师一样,法师开始了吟唱,只是她吟唱的与牧师的祷言不同,是一种无法听懂更无法理解的语言,大致七到八个音节之后,她注视着伤口,伤口上浮现一层白色的物质,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这些白色膏状物渐渐的被伤口吸收,隐入皮层之下。 “血似乎是止住了?” “可惜,伤口还是没有愈合。” “真不可思议。” 吉尔耳边就是佣兵们的议论之声,这些议论也是他的心声。法师的治疗术与牧师的似乎有一些不同,他的身份地位比一般佣兵要高上一些,知道一些牧师治疗术的局限,那就是按照牧师等级,牧师治疗术也有严格的等级划分,治愈轻伤不能治愈重伤。 按照教会的划分,贾丁现在的伤势应该属于重伤,普通的牧师对于这种伤势是没有任何办法的,只能替他包扎好,利用神术使他的身体保持一个相对较好的状态,让他自然痊愈。 可小小法师竟然做到了这一点,她的治疗术可以治疗重伤,哪怕只是止血,哪怕不能使伤口愈合,不能让受伤者立刻生龙活虎,但凭这种治疗术可以治愈重伤,就足以让每一个佣兵团对她奉若贵宾。 这些思虑在他的脑子里只是转了一圈就消散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清理伤口,每一穆每一沙都很重要,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 他从来没有对这句话有这么深的感触。 十几道伤口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大约十几穆沙之后,伤口大致处理完。至少,初步的止血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帮他打好绷带,转移到一个合适的环境中,进行休养。 “谢谢您。”他抬起头,看到女孩眉目中掩不住的疲惫,真心实意的鞠躬。 “没什么值得道谢,不过举手之劳。”小小法师点点头,没有多说,只是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闭目养神。 佣兵们没有谁去打扰她,对于挽救了他们团长性命,在未来甚至可能挽救他们性命的法师,他们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莫妮亚现在很疲倦。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前世那个有琳琅满目千奇百怪的法术大爆炸时代她没有见过法师的低阶治疗术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个是难度,另一个是消耗。这两道门槛,足以将大部分法师阻挡在门外。 这个法术的难度很高,从圣蔷薇出发来到南部森林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时间,在这期间,小小法师一直在尝试解析这种法术的法术结构,直到昨天夜里才取得一定的进展,能够将这个法术施放自如。 对于莫妮亚这种以太亲和非人类,前世更是有过一定法术认知的天才法师来说尚是如此,对于普通法师的难度就可想而知。除非有必要,否则很少有法师愿意花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来尝试这个复杂的法术模型。 在小小法师看来,这个法术的难度和效果尚在预料之内,唯独对精神力的损耗远远超出了她的预估。现在她的精神力大致是低阶法师的一个峰值,精神力的恢复速度是普通法师的数倍,但连续使用这个法术还是几乎将她累倒,剩下几个伤口没有处理,不真的是因为太小不碍事,而是她要为自己的安全预留几个小法术的精神力。 总而言之,在莫妮亚看来,这个法术失传是情理之中的事。在后世那个职权分晰的时代,治疗这种事由牧师们专精,至于法师,做好你的移动炮台,发挥好你的控场本色,狗拿耗子做什么? 不过,那注定是很久之后才会形成的分责。在现在这个时代,法师们大抵还是遵循着旧神历延续下来的隐世原则,牧师们还没有从神殿中走出,战职者们还在为权力金币而奋斗。 对现在的很多人来说,这不是一个好的时代,暴政、纷争无处不在。但对于未来的更多人来说,这是一个好的时代,至少这个时代没有弥漫整个大陆的硝烟,至少这个时代还有净土,还有希望。 这就是混乱纪年,这就是一切希望消弭之年。 莫妮亚身处在这个绝望的**,愤怒的呐喊响彻寰宇的时代,无法反抗,不能逃脱,只能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着向前。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趁秩序还没有彻底崩解前,努力的壮大自己,尽可能变得更强,强大到能屹立于大地之上,像一棵参天的大树般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同时将枝干伸入苍穹,将高居在天上的神祇,坠入凡间,碾落成泥。 为此,她必须要有所抉择。 她知道的,终有一别。 小小法师闭上了眼,也合上了眼睛里晶莹的泪珠。 “感谢你们的援助。”在将“游吟诗人”佣兵团的团长送到马车上后,吉尔与正在寻找莫妮亚的爱罗尼卡相遇了,“如果没有你们,恐怕我们都要沦为盗匪手下的冤魂,真是万分感谢。” “不用客气,讨伐盗匪是每一位有正义感的佣兵应尽的义务。”爱罗尼卡这么说着,“不过打扰一下,我想请你们帮我们找一下我们的团员,恩,她大概只有这么高。”她用手比划一下,“喜欢带着一个兜帽,把自己的样貌遮掩起来……恩,她是一位……” “法师对吧。”吉尔露出笑容,“那位精灵女士正在那边休息,方才她为我们救治了一位战友,请放心,没有人会打扰她的。” “谢谢。” “不,这句话是我来说才对。” 吉尔这么回应道,现在商旅的保卫力量已经被打残了,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风雨,哪怕是一小股真正的盗匪都有可能会让这支商队全员覆灭。他本来打算雇佣这支救了他们的佣兵团继续向前的,只是现在对方似乎正在担心那名小小法师,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开口时机。 于是,他领着剑与玫瑰旗帜下的佣兵团的战职者们走向在岩石上休憩的小小法师。 “呀,爱尼,薇娜”小小女孩从岩石上站起,微风扬起她乌黑的长发,“还有费斯,你们终于来了。刚刚有一名敌人的战职者闯进了我的车厢,我使用法术的时候不小心将马匹惊动了,然后……”原本因兴奋而高亢的声音忽然之间低落下去“马车没了。” “没关系的。”虽然这么说着,但爱罗尼卡知道,没有了马车,莫妮亚是很难跟上佣兵们的脚程的,而南部森林,还有好几天的路要走,对于小小女孩来说,是一场艰巨的挑战。于是,她只有把视线转到身边的旅行商人之上:“吉尔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能购买您车队中的一辆马车。” “这个……”吉尔犹豫了,马车是用来押送货物的,是不能见光的。但面对救命恩人的请求,实在不太方便拒绝,“这对于我们有一定的难处,请见谅。如果您需要的,我们可以提供马匹。” “不,不了,这孩子没办法骑马。” “那么……” “那把我的马车给这孩子用吧。”很突兀的,一个声音介入两人的谈话,吉尔惊讶的回头,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当然知道,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位竟然会把自己的马车让出来,“乐意为您效劳,女士。” “可是,我们的目的地是……” “不,我们回艾妮吉。”罗姆斯打断了吉尔的话,然后看向年轻的女佣兵团长,“这位女士,您也看到了,商团现在已经没有力量保护货物的安全,能否请你们为我们保驾护航。” “你们的目的地是艾妮吉吗?” “是的,我们希望先回城休整一番。” “那么,我们的报酬是” “一个马斯坦金币。”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放过眼前的金币,更何况艾妮吉也是他们准备的落脚处,一点都没有耽搁行程,期间还可以让莫妮亚有一个休憩之所,爱罗尼卡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此,契约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