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十年后

    “许航，你入行儿比我早，这个到底值得不值得冒个险，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卫信一边说着一边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啤酒；

    “你看看现在这行情，多少人做这个生意，饿不死，可你也发不了大财啊，我知道你许航和我老卫一样，都是有想法的人，你就是有牛总何总在后面拖着，懒了”

    卫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脸上已经是一片深红，剥了一颗毛豆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继续倒酒。

    “我总结啊，机会这东西，其实就是想象力，就是你觉着不可能的事，它就是机会。”

    许航静静地看着面前已经微醺的卫信，脑海里并没有去考虑他说的话，而是回忆着20年前那次在记忆中若隐若现的“时空旅行”，顺嘴接过卫信的话：“老卫，你这是有点高了，我总觉得你这事不靠谱，我当年20出头从学校里出来就干了这个，药没少吃，做到现如今，还不靠的就是个稳字。”许航一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你把那照片发给我，我回去仔细琢磨琢磨”。

    卫信又一杯酒下肚，掏出手机，“许航，兄弟，你这人不爽快，想去就痛痛快快的，咱们是发小，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在兄弟我面前不用打马虎眼”边说边把照片发给了许航。

    “老卫，今儿我请客，上顿你请的，今天别和我争啊”许航转身去了柜台结账。

    卫信一仰脖子，把剩下的啤酒全都倒进肚子里，“行，那我不跟你客气了啊”

    这是北京的深秋，秋风瑟瑟，有点不给人留情面，本来中午出来穿着短裤觉得温度刚刚好的许航，现在觉得腿上凉飕飕的。

    看着卫信一头钻进出租车，许航冲他摆了摆手，风中飘着卫信的一句话“回去好好琢磨啊”

    “溜达到健身房，稍微运动运动暖和一下吧”许航想着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却看到了刚刚饭桌上卫信给他发的照片。。。。。。一张残破的面孔，冷冰冰，全都是岁月侵蚀的痕迹，唯一清晰可见的只有上面的石头纹路。

    “君不见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自古虽有厌胜法，天生江水向东流，蜀人矜夸一千载，泛溢不近张仪楼。”许航不由自主的想到这首诗，顺嘴哼唱出来，那调子不知道是怎么就从许航嘴里出来的，这不免让许航微微有些错愕，感觉双腿更冷了。

    “许哥，不好意思，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打烊了，器材区都关灯了了，您跑跑步可以吧”健身房前台的小姑娘一边要给许航划卡一边解释着。

    “行，我跑跑步就回去，不耽误你们打烊”许航收起卡刚要往里面走，健身房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先生是老客户了，不到一个小时，还刷什么卡你做事有没有脑子”

    许航回过头，和老板打趣道“李总，您这生意日进斗金的，送一个小时太小气了吧，送我张月卡吧，回头我再介绍几个朋友到您这办卡来。”

    老板哈哈一笑“许先生，没问题，要是我送你一个手机，能不能抵张月卡啊”

    许航听了一愣，老板看许航的表情，便弯下腰捡起许航的手机交到他手里。许航一边道谢，一边划开锁屏，看看机器有没有摔坏。

    “唉这石人头看着有点眼熟啊”老板看到许航手机上那张没有关掉的图片。

    “您见过”

    “74年在我老家挖出来过一个样子差不多的石人头，当时就从省里派人过来保护，在我们县里也算是件大事了，许先生你在博物馆工作”

    许航没有马上回答，心里默默的念着两个字“李冰”，一会才回归神来，看了看健身房老板：“我是卖古玩的。”

    许航自从12岁那年的浙江之旅回来，人生观和世界观就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因为那台alkan的缘故，许航对所有的事只字未提，脑海中虽然还有华阳的影子，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都逐渐淡忘了。牛侃和何东丽顺理成章的回到北京结了婚，两个人拿许航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不知是年龄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两个人始终没有孩子，所以更是对许航疼爱有加，以至于让许航的父母有些嫉妒。随着21世纪北京房价的疯长，早早买了好几套房子的牛侃夫妇也逐渐变成了“隐形富豪”，他们自然忘不了许航，拍着胸脯保证拿钱出来让许航自己做生意，岁那年，许航从一所三流大学一毕业就在潘家园练起了摊，而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怪诞的事情。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许航也会想起当年的“井神”，但他永远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个交换位置出现偏差的“交换者”，被黑暗房间中的许航吓尿了裤子而已，不过那些曾经是福地的杭州古井，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一个星期之前，卫信从四川进了一批南红玛瑙回来，一到北京就叫着许航晚上吃饭，并且神神秘秘地说有个天大的好事。许航也没多想，就去赴约，席间卫信给许航看了手机里几张石人头的照片，说是只要弄到和这个一样的石人头，就有大买家收购，价格颇为可观。

    “我估计竞争肯定特激烈，人家不可能找我们这一家古玩商吧，那肯定是遍地撒网啊”卫信拿出了当年游说许航让他加入的劲头。“但是，我觉得咱们有优势，为什么呢，因为许航你是行家啊，就算是别人也请了专业的人来，那也比不了咱们，为什么呢，咱俩心齐啊”。

    这段话其实许航并没有在意，只不过那个让他觉得心烦的婆婆mama的排比实在是让人记忆深刻。其实在许航心里和这些古物、古迹相关的事情已经和他渐行渐远了，特别是经过几年的商场洗礼，许航已经变得圆滑世故，甚至有点不太想去触碰以前自己引以为傲的那段记忆了。更何况，刚刚健身房老板所说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这哪里是什么文物古迹，这不过是“厌胜”之物罢了。

    说起厌胜，许航并不陌生，无论是当初的龙游石窟，还是他现在从事的职业，已经和厌胜之物打了无数交道，像雕刻的桃版、桃人，玉八卦牌、玉兽牌，刀剑，门神等等。当然，还有厌胜钱，不过最出名的还是经常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针扎纸人”，不过许航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他非常清楚这些“厌胜”之物的终极用途。

    就在许航发呆回忆的时候，健身房老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许先生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想起还有点事，今天就不跑步了，这一小时算您送我的，下次可得给我免了啊。”想起厌胜，许航心中不知怎的，有些隐隐的恐慌，也没了跑步的兴致，于是转身出了门，心里突然又想起“君不见秦时蜀太守，刻石立作三犀牛”的调子，背后一股寒意，他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他想赶紧回家，舒舒服服的躺下来。

    车上正放着一段某城市一家三口在旅游景点失踪的新闻，许航听着听着有了困意，“喝了这点啤酒就困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想着想着许航便进入了梦乡，睡梦中，一双灰色的眼睛若隐若现的盯着他，还有一个行动僵直的人影，好像皮影戏里的样子，做着不知所谓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