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三年后
十三年后,西韩国西陲群山中,一处隐密开阔的平地,座落着一户人家,此时已至月明星稀,猎户高孟德的妻子秀秀在院内支上两盏灯,一木质桌板摆放在四个石凳上,一带耳圆锅被端了上来,其内香气扑鼻。然后就很规矩地退回屋内与婆婆孩子共餐去了。 高孟德大手一挥招呼道:“昨夜老哥我猎得一头獐子,恰逢李少华李公子你今夜留宿在此,有口福了啊!”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的白衣公子,他眉眼清秀,面如冠玉,唇角不笑亦有三分风流,只不过他的动作就不太雅观了,丝毫没有贵公子的风范,不待高孟德话说完,就已伸出筷子大快朵颐,口中应付道:“嗯,比京城一品居的酒菜也不遑多让!” “哈哈……”高孟德甚是得意:“想当年,就连江湖中的泰山北斗想要吃到我家秀秀做的菜那也得重礼相邀……” “哦,嫂子原来这么厉害!”李少华慨叹道:“这么说高兄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了?” “哪里,哪里,”高孟德脸上一红,干咳道:“我就是一个山野粗人,几杯酒下肚嘴就没有把门的,让公子你见笑了!” 李少华并没有就此做罢,继续说道:“高兄的母亲内功精湛,高兄本人也是身怀绝技,小弟我很是好奇,像高兄一家应该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吧?” 高孟德脸色一变,放下酒杯,阴沉着道:“李公子,好奇心害死猫啊!” “可惜我不是猫,我只是一个人,一个过路人。”李少华面不改色,悠然的饮尽杯中酒,笑道。 “过路人?”高孟德猛然站起道:“你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李少华一愣,随即道:“你们,你们值得我来的必要吗?” “当然有!”房门推开,一个手持拐杖的瞎眼老妪满头白发乱飞,腰杆挺直的站在门口,道:“李少华,是那个人叫你来的吧?” “那个人?”高孟德的眼中满是震惊:“娘,你可确定!” 李少华一头雾水,不耐烦地道:“什么那个人?” 老妪冷哼道:“李少华,你的左足底是不是有七颗米粒大小的红痣!”她说这话时眼睛是冲着李少华的,就像她真正能看到似的。 高孟德也在看着李少华脸上的表情,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少华,你,你真的是……” 李少华莫名其妙:“什么真的是,我是脚踏七星,那又怎样,师父说我是娘胎里带来的,就算是大福大贵之像,至于你们这么惊讶么?” “你师父是不是叫李沧澜!”老妪咬牙切齿地道。 李少华道:“问我这么多,你是谁?” 老妪道:“我是你的外祖母!” 李少华以为她的脑筋有问题,便不予理会,只对高孟德说道:“高兄,我困了,如果没事我就要休息了。” 高孟德闻言,大踏步过来,一把拉过他道:“少华,我是你亲舅舅啊,‘脚踏七星’本就是奇迹,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合之事,当初那恶人将你劫去,是舅舅没有护得你周全,你不要怪舅舅……” 李少华被高孟德亲热地让进了一间卧室,他皱着眉头:拜托,我只是路过而已,怎么就凭空冒出个外祖母和亲舅舅? “我可是孤儿,父母早亡了,没亲人,就我师父把我养大……”他拉着长腔说道。 “那就对了!”高孟德又是激动又是高兴,有点语无伦次:“你母亲被那恶人害死,他又怎会告诉你呢?” “我娘是怎么死的?”李少华看着高孟德为他铺床被,心中暗忖:我娘被人害死了,你高兴什么劲? “当日一场大火,将宇家烧了个干净,宇家小姐刚刚生下一个男童,还没有给孩子起好名字就死于那场大火之中了。” “宇家?”李少华思索道:“哦,就是那个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宇家?” “不错!”高孟德沉重地回道。 “宇家关你什么事?”李少华有些无赖地道:“死不死全家又关我什么事?” “宇家小姐宇晴晴就是你没见过面的娘亲啊!”高孟德痛心地道。 李少华的嘴张得能吞进一个鸡蛋了,他半晌合上道:“你要诓我就用这么拙劣的说辞?要编也得编个可信点的,你有什么证据说宇晴晴就是我娘?” 高孟德怔住,他的确拿不出什么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场大火中毁去了:“我就是宇晴晴的弟弟宇孟德,你出生的时候我就在屋外,我娘她是亲手将你接到这世上来的,你还有什么不信,怪不得我见你就感到亲切,你长的的确很像她,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罢了,那个恶人居然没对你怎样,还把你养大成人……” “说什么呢你!”李少华越听越不对味,道:“我师父不叫李沧澜,说了你也不认识,他虽然本事很大,却从不图这江湖上的虚名。” 宇孟德道:“你师父叫什么?” “无可奉告!”李少华拉着长腔冷冷地道。
宇孟德无可奈何地瞅着他,半晌,方黯然道:“夜深了,早点休息。” 李少华倒头便睡。 宇孟德出来掩门,唏嘘不已,走入院落,在竹椅上坐下,胸膛起伏着,面色由于激动而变成枣红色。 “儿啊!你拿着这个!”老妪在夜色下出现在了宇孟德的背后,她的手中是一把带鞘的长刀,鞘身生满了铁锈,宇孟德接在手里,虎目噙泪,道:“娘,您这是……?” “拿稳了!”老妪沙哑的声音低喝道:“今夜不会太平!” 宇孟德霍地站起,道:“难道是那个人也来了?” “少华这孩子回来的蹊跷,我们不得不防!”老妪空洞的白眼仁转动着,阴恻恻地道:“今夜有月亮么?” “有!”宇孟德干涩地道。 “可惜为娘看不到……”老妪叹息,转而有些癫狂道:“那厮当真要来了,我倒要问问!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宇家?我宇家哪一点对不起他了?!” “娘!要不我们——走吧!”宇孟德攥紧手中的刀又缓缓放松下来,他带着哀求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老妪气愤不已:“你就这么怕他?” “我,不是怕!”宇孟德诺诺地道:“只是秀秀和晓星……哎!平淡地过了这么多年,我的刀早已不快!” “刀不快,就再磨,磨刀石不行,就用人血来磨……”老妪凶巴巴地说道:“不是仇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 “说得不错!”随着清朗的笑声和轻脆的鼓掌声,一个修长的身影现身院外柳树枝上,他一袭青衫,带着一个鬼头面具,手持一支洞箫,举止潇洒闲逸,却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李沧澜?”宇孟德惊呼道。 “他不是李沧澜,我记得那厮的声音!”老妪横起拐杖,警惕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此来所为何事?” “想不到当年的宇老太君竟也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青衫人将洞箫放到唇边,很自然的道:“宇家乃大家族,虽然一夜覆灭,但听闻宇老太君未出阁的时候可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在下有一曲还请宇老太君给鉴赏一下。” 曲声一起,万籁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