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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六章:野心再膨胀

    “李光弼?”

    李承宏搜肠刮肚才约略想起朝中的确有这个人,在此前的朝廷大典中也见过一面,但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此人的面貌特征了。

    “对,就是李光弼,至德天子在位时,李光弼并不得志,但此人是有大才的,只是锋芒被压制住了而已,如果陛下能够启用此人,想必他定然会感激涕零,鞠躬尽瘁。”

    杜乾运详细的向李承宏介绍了一番李光弼起伏坎坷的仕途,原本神武军在长安的时候,他还有些能够作为的余地。后来张氏与李辅国弄权,李光弼又不肯党附其中任何一人,被排挤的命运也自然就注定了。

    “好,吾便听先生之言,以李光弼取鱼朝恩而代之,只不过……”

    听了杜乾运对李光弼的介绍,李承宏也很是满意此人,因为此人和张氏与李辅国格格不入,那就证明他的背景关系不是很复杂,将来也不会倒向这两个人,总而言之这是个比较令人放心的选择。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李光弼曾经党附了多人,李承宏也做了捏着鼻子认下的打算,现在得了满意的人选自是喜不自胜,急着要见到这个颇有“大才”之人。

    “敢问先生,吾何时可见此人?”

    杜乾运躬身道:

    “陛下乃天子,何时召见臣下,岂容小人置喙?”

    这个回答颇有意味,李承宏当下一愣,然后又似后知后觉一般的记了起来,自己不管如何的不堪,可终究是做了天子的人,今日在杜乾运的特意点醒下,身为天子的觉悟就好像一颗沉睡的种子抽出了偏偏嫩叶。

    他正襟危坐,特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先生可愿入吾幕下?”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杜乾运似乎早就有了准备一般,再一次躬身道:

    “承蒙陛下错爱,小人感激涕零,敢不从命!但唯有一请,陛下务必答应小人!”

    现在李承宏看杜乾运就像发现了一座宝藏一般,满眼都闪着兴奋的光辉。

    “莫说一件事,就算十件八件、百件只要朕做得到的,无不答应先生!”

    不觉之间,李承宏竟在心理上完成了一次向天子的蜕变,他终于觉得有点做天子的想法了。

    杜乾运依旧满脸堆笑:

    “小人唯有一请,与陛下出谋献策责无旁贷,只是不能入朝中为官。”

    “先生因何有此一请啊?”

    李承宏大感讶异,这世间的人有哪个不想加官进爵,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呢?杜乾运就好像早就有了答案一般,躬身答道:

    “臣在前年曾于终南山中遇到一白发老叟,曾警告小人终身不得为官,否则就有破家人亡之危。不过,那老翁也还有一说,只要小人不入朝为官,家族三代之内便都能大富大贵!”

    “竟还有这等奇事?”

    李承宏砸吧了一下嘴,觉得也只有杜乾运此等奇才能有这等奇遇。不过,他还是不死心。

    “山中奇人只说先生大富大贵,若不为官得爵,纵使富可敌国,也只是富而不贵啊?”

    杜乾运从容道:

    “小人也百思不得其解,然则山中老叟的大富之言已然应验,小人又岂敢公然犯忌呢?或许这其中本就有凡人参不透的天机吧!”

    对此,李承宏深信不疑,在得知了杜乾运有山中老叟的奇遇之后,更加的看重他,觉得这就是老天送给自己最大的机缘,所谓因缘际会想必就是如此了。只是有了这番对话以后,李承宏再也不提让杜乾运入朝为官的事了,也生怕破了杜乾运的机缘,也一并毁了自己的机缘。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承宏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李光弼。

    这是个中等身量,又面貌普通的人,但一双眸子却透着深沉刚毅。李承宏不以相人见长,但也立时觉得面前之人就是他求之不得的。

    一番简单的君臣之礼行罢,李承宏便迫不及待的开门见山。

    “朕欲使卿执掌京兆府,卿可有把握?”

    “陛下但有敕命,臣竭心用命就是!”

    李光弼的回答有些硬邦邦的,但细一琢磨又让人觉得不踏实,这究竟是答应呢,还是没答应呢?李承宏求助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杜乾运,杜乾运当即心领神会。

    “恭喜陛下,李将军既肯用命,此事九成可定!”

    但是,李承宏反而又不踏实了。

    “鱼朝恩手握重兵,岂肯轻易就范?”

    杜乾运点头笑了笑,分析鱼朝恩也是应有之议,此人掌握着神策军又执掌着京兆府,一连数日的大清洗,在渭水南岸刑杀了数千人,又在东市公然处决了不肯低头的宗室,其中尤其是磔杀霍国长公主最为惨烈。

    现在的长安上下,提起鱼朝恩无不色变胆寒,也难怪李承宏心有顾忌。

    李光弼却轻描淡写的道:

    “陛下有诏命,鱼朝恩既为唐臣,又岂敢不尊?除非他有谋逆之心!”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李承宏却是难以把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担心直说出来,毕竟他也不想在臣下面前过于表现自己的软弱和无助。

    关键时刻,还是杜乾运最善解人意。

    “有吐蕃人在,鱼朝恩还敢翻上天去不成?陛下只须将玛祥仲巴杰这尊煞神抬出来,看不吓破了他的胆!”

    提起吐蕃大相玛祥仲巴杰,李承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抖了两下,面色也为之一寒。

    “如果大相得知此事,追究下来,朕,朕又该何以自处啊?”

    杜乾运只得进一步说道:

    “玛祥仲巴杰既然有意让陛下出面收鱼朝恩的事权,就必然不会介意陛下用一用他的名字!”

    李承宏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着不肯决断。

    “万一这是他的诡计呢?”

    杜乾运也没想到李承宏竟如此婆妈,只得把话掰开了说。

    “鱼朝恩渐有尾大不掉之势,玛祥仲巴杰明显有意要敲打他,却不想亲自出面,陛下只要把持住这一则,就尽管放心大胆的去施为吧!”

    话说透了,李承宏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当即命人草拟了诏书,又着人送往中书门下。他本来还想仔细询问一番李光弼如何虎口夺食,但李光弼却已经以筹划赴命京兆府为由起身告退了。

    李承宏只得意犹未尽的挥挥手,送别了这位从天而降的心腹大才。

    杜乾运显然没有立即告退的意思,李承宏便要拉着他吃酒,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乎他意料的,杜乾运婉言谢绝了,而是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陛下可曾想过,玛祥仲巴杰因何要收鱼朝恩手中的事权?”

    “难道,大相已经对此人生厌?要逐步剪除其羽翼,然后……”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李承宏以掌为刀,做了个劈砍的姿势,意思再明显不过。

    杜乾运大摇其头。

    “绝非如此,玛祥仲巴杰老jian巨猾,精于权谋,又岂会轻易杀人?”

    李承宏奇道:

    “既不杀人却又收其权,难道就不怕鱼某人心有不满而生出了反意?”

    “心生反意也要有足够的实力,比如当年的安禄山。但反观鱼朝恩的情况,并不具备这种条件。玛祥仲巴杰必然希望陛下可以有足够的能力牵制住此人,只要可以势均力敌,他便有足够的空间闪转腾挪了。说直白一点,这位吐蕃大相有些力不从心,打算以陛下的威权制衡鱼朝恩。”

    “难道这是大相对朕有意的扶持?”

    李承宏终于不那么后知后觉了,做出这个判断以后,激动的连声音都止不住的发抖。

    杜乾运却正色道:

    “陛下乃天子,岂用蕃胡蛮夷扶持?不过是权宜而已!”

    闻言,李承宏老脸一红,连忙道:

    “对对对,权宜,权宜,朕乃天子,用得着他扶持吗……”

    杜乾运又叮嘱道:

    “话分两头说,请陛下务必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终有一天会取而代之的!”

    李承宏又激动了,竟结结巴巴的问:

    “先生是说,朕,朕也有乾纲独断的一天?”

    “陛下奉天意称帝,宵小们终究不会长久的。”

    这一夜,李承宏激动得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隐隐间只听得有马蹄轰鸣,步军踏地之声,初时还以为是梦中幻听,时间一长他也发觉了事情有异,赶忙遣了心腹的宦官出去打听,不多时终于得了回报。

    满大街上竟全是带甲的军士,步骑均有,不停的过兵,据说是勤王军打到了长安近郊,烧了一座屯田的粮仓。

    原本李承宏正端着茶碗解渴,听到“勤王军”三个字以后,手中的茶碗竟拿捏不稳跌落在地,摔了个粉碎,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一身中衣瞬间湿透。

    “勤王军,勤王军可攻城了?他们,他们有多少人?打的哪家旗号?”

    那宦官也有些办事能力,将平日里攀附的关系都用上了,把这些事情竟都打听的清楚详细。

    “送到吐蕃人那里军报上倒是说是规模不大,大约也就在千人上下,不曾攻城,打了就跑,难缠得紧。旗号当是神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