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七章:引出叵测事
洛阳城虽然暂时禁止了百姓随意进出,但毕竟是大唐东都,城内拥有人口数十万,绝不可能封闭了所有的城门,比如每日产生的生活垃圾都要及时的运送出去。而且民营的运作也与其它小县城大为不同,在组建民营的同时又保留了原本的户籍制度,这也使得城内繁华喧嚷不减昔日。 虽然大战刚刚过去不久,可坊市间的茶楼酒肆却已经又是一派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间,一名白发老者佝偻着身子出现在了南市西侧的福善坊,这里有着洛阳城内最具盛名的谪仙楼,据说此楼乃是因李太白而得名,不论达官显贵还是文人墨客都爱在此做凭栏远眺,做附庸风雅之举,望向北方便是将洛阳城拦腰斩为两截的通渠河水。 “客官来的正好,今日有上秋新捕河鱼,可来一尾尝鲜?” 白发老者虽然身子佝偻,可身上却是穿绸带玉,一眼就能看出来绝非普通百姓。候在门口专门迎宾的店家整日接触各色人等,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便来一尾,楼上可还有雅间?” 白发老者扫了人满为患的大堂一眼,便抬手指着楼上问道。 “自然有的,临窗便可瞧见河水,皇城阙楼也能看的真切呢!” 店家一边躬身赔笑,一边引着白发老者往楼上去。 “老夫今日宴客,捡着四五样时令特色与好酒,上来便是!” 随*代的几句都极是利落,店家见老者如此,则喜不自胜,没有具体要求当然要捡着既少且贵的菜式上了。 屏退了还要献殷勤的店家,白发老者挨着靠窗处坐下,外面繁花似锦却丝毫入不得他的眼睛,似乎有着很大的心事。 “范公,今日仓促见面,可是有眉目了?” 随着这声不高也不低的发问,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头上是一顶黑缎面的软脚璞头,虽然看起来极似低调,可腰间挎着的银丝镶玉皮袋却时时彰显着他的身份绝对不低。 白发老者甚至连身子都没有欠一下,原本半睁的眼睛居然闭上了。 “坐吧,今日有上秋新捕的河鱼,一会尝尝鲜!” 青衫中年人显然有些不耐烦。 “某今日赴约是为了吃鱼么?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识过?” “稍安勿躁,你这副急脾气,怎么能成就大事?” 说话间,小厮将茶具端了上来,在等待酒菜上齐之前,供贵客品茗解渴。 中年人咳嗽了一声。 “一刻钟内,没有召唤,不得任何入内,听清楚了吗?” 谪仙楼的小厮也都是见惯世面的人,眼见贵客如此要求就知道他们有要事商谈,便很知趣的低头应了声诺,又轻轻退了出去。 “某没功夫在这里吃酒,范公只说眉目如何,可定下了日期?” 白发老者猛的睁开眼睛,声音低的几乎连与之对面而坐的中年人都听不甚清楚。 “三日后神武军的头目们会检阅民营,老夫需要安排几个人在那新中桥的一箭之地内!” 话音未落,青衫中年人眉毛一挑,目露惊异之色,不由自主欠着身子问道: “这么快?安排多少人?都是民营中的吗?” 白发老者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对折的羊皮纸,放在案上,又向前缓缓的推过去。 “都在羊皮纸上记着呢,都是民营的百夫长!” 青衫中年人原本还有点矜持,此时也不管不顾的站了起来,径自走到白发老者案前,将那张羊皮纸捏在手中展开便看。一看之下,原本目光中的惊异则变成了惊喜。 “范公好手段,这才几日功夫居然就已经联络妥当了!” 白发老者就是前日与李四会面的范长明,他捻着颌下胡须,又端起了案上的茶碗轻啜一口。 “这几位都是敢死之士,为了以防万一,他们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老夫可没少下功夫啊……” “范公只说,事成之后要何等回报?金银美女,高官显爵,要甚便有甚!” 说完,青山中年人裂开嘴竟大笑了起来。范长明也跟着呵呵了几声,可他的那双小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孤寂之色,然而一闪将其取代的则是炽烈的仇恨之火。 “老夫早就是断子绝孙之人,高官显爵也罢,金银美女也好,都是无福消受的,老夫只要亲眼看着秦晋那狗贼去死,此生就再无憾事!” 中年人吃了一惊,此前也听过范长明口口声声要报仇,可这还是第一次见其如此失态,便劝道: “不如意事常八九,范公也不必耿耿于怀,或可从族中过继才貌过人的子侄承继香火……” 岂料范长明的表情却转而阴鸷,咽喉间发出了一种近似于野兽般的呜咽。 “族人?那些族人巴不得老夫死了,好分了家产,老夫又岂会便宜他们?” 范长明自打在新安败在秦晋手中,其长石乡的族人就一轰瓜分了他的田地。他几经颠沛流离之下也曾偷偷的返回过长石乡,发现家产田地已经早就换了主人,主人正是他的远支族人。而近支族人则在新安一战时大半战死,不死的也早就背井离乡逃难去了。 提起族人,范长明咬牙切齿,大有恨不得生啖其rou的架势。 中年人见状吓了一跳,生怕范长明因此而癫狂,那可就坏了他的大事,是以赶忙转换话题。 “好,好,只说如何杀了秦晋,此人一死,范公想要如何便如何!” 范长明并没有答话,好半晌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细节不必多问,若不失手,秦晋必死,关键在于名单上的人一定要安排妥当,这可决定着两日后的计划成功与否!” 中年人又展开那羊皮纸看了一眼,继而笑着拍起了胸脯,保证道: “范公放心就是,一切都包在家兄身上,准定安排得妥妥帖帖!” 一刻钟时间过去,雅间门帘一挑,小厮捧着各色佳肴鱼贯进来。 霎时之间,室内香气四溢,令人垂涎不已。 然则,中年人对那新捕河鱼好像没有半点兴趣,该商议的要事都已经处置妥当,自然就失去了留下来的兴趣。 “范公慢慢享用,某还有要事缠身,便不久留了!”
范长明也不挽留,只嗯了一声就目送着中年人离去。当雅间内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便拿起了筷子在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河鱼身上狠狠的剜下了一块rou送到口中。 中年人出了谪仙楼便迅速进入一辆没有车幡的马车,向着城南辚辚去了,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另有两辆马车远远的坠在后面。 …… “查出来了,有人密谋要在三日后行刺大夫,这个密谋之人算得上大夫的老相识了!” 秦晋看了一眼,觉得很是意外,他虽然树敌不少,但真正有意行刺的人却凤毛麟角。 “范长明?” 很快,这个老家伙的名字就从他的脑中蹦了出来。 杨行本笑道: “大夫与此人到是有些惺惺相惜呢,这一次还要手下留情?” 秦晋也笑了,但却是苦笑,他可从来没对范长明手软过,之所以让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脱,除了并未将其放在眼里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也很重要,此人是繁素的生父。总而言之,范长明与秦晋有着揪扯不清的干系,绝不能简简单单的便将此人杀掉了事。、 这些因由秦晋从未对人说过,包括杨行本、裴敬等心腹也不例外,难怪杨行本会觉得秦晋对范长明有惺惺相惜的手软之意。 “密探觅得此人踪迹以后,发现他在洛阳城频频与民营中的人会面,后来这些人多数被选为百夫长,末将觉得大有蹊跷,就设计审讯了其中一人……还真被吓了一跳,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要行刺于大夫!” 秦晋思忖一阵,问道: “这些勾当范长明一个人肯定无法完成,他的背后必然还有城内之人接应,查清楚了吗?” 杨行本道: “大夫所料不差,今日果然有一个神秘人与范长明接头,一时间还没有查明此人身份。” 秦晋道: “要尽快,必须在检阅之前将幕后阴谋者揪出来,至于范长明,先不要打草惊蛇,让密探盯紧了他就是,绝不可再失去此人踪迹!” 闻言,杨行本有些诧异,范长明到现在已经没了继续留着的价值,抓捕就是,为何秦晋还要留着他呢? “大夫莫非又要放掉他?” “范长明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放与不放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杨行本不以为然。 “大夫此言差矣,如果不是密探在巧合之下发现了他的踪迹,恐怕咱们现在还对刺杀计划毫不知情呢!” 秦晋有些意动,觉得总放任范长明的纠缠也不是个办法,将此人抓捕关押或许也是个合适的法子。 “既然如此,抓捕就是。不过,在揪出幕后阴谋主使之前,玩不能打草惊蛇,否则麻烦可不会小了。” “大夫放心就是,末将早就安排妥当,只要时机成熟,便同时抓人,此番定要将这些宵小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