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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辞旧岁暗流皆涌动,王恭厂天灾降人间

    黑山县腊八夜郡王府失火事件传到了隔壁白山县,据说郡王府的侍卫为了救倒霉郡王,奋不顾身闯进了火海,郡王得救,侍卫群灭,其实这都是黑山县县令刻意要人放出去的消息,反正侍卫都死了,若说是一群乞丐救的郡王,侍卫们反而死的不明不白,面子上说不过去了,黑山县县令靠着就是一手和稀泥装聋作哑混淆视听的功夫,才一直在这里混碗饭吃。【】

    沈今竹和瞎先生等人在黑屠夫rou铺下的密室里议事,瞎先生说道:“我们的人和黑风寨的兄弟一起乘乱弄死了那些侍卫和内侍,现在留在旧太子身边是一老一小两个内侍,老的那个是我们东厂的老人,小的那个立场不清楚,不过为了保密,连旧太子都不知道老太监是我们的人,这时候要不要告诉他?”

    “暂时先不要,旧太子还小,我担心会露了痕迹,这波人除掉了,下一波人还会继续来的,还是先等等。”沈今竹摇头说道:“我已经通过稻生把纸条传给他了,他认识我的字迹,现在心里应该觉得安全了些,不害怕了吧。”

    瞎先生说道:“即使消息通过信鸽传出去了,现在大雪封路封山,而且翻山越岭,随时都有雪崩的危险,外头的人除非长了翅膀才能飞过来,下一大波人来黑山县,肯定要等到春天大雪化了,起码太子在这个冬天是安全的。”

    沈今竹居安思危,说道:“这个冬天?今天都腊月初十了,离春天还不到一个月时间,有些事情要提早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旧太子的命。”

    黑屠夫的箭伤未愈,胳膊上还缠着一圈圈纱布,他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灌进去,豪爽的犹如喝酒,说道:“你是不晓得我们这里有多冷,正月里还是冬天,冰雪融化不了,一直到二月,太阳晒在身上才有点热乎劲。黑山县县令这个老乌龟鳖孙是个胆小的,就怕旧太子在他的衙门出事,所以不会收留他太久,今日派了钱粮师爷来找咱们白山县的王县令,说要把旧太子送到这里来过冬,王县令是个实诚人,但他又不傻,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呢,直言拒绝了。我听说黑山县县令正在急寻一处房子,将旧太子挪出去。不过上一个宅子旧太子住了半个月就失火了,县里传说他是蛟精生的儿子,会呼风唤雨吐火引来闪电,那个宅子就是他吐火烧的,现在没人敢把房子租给县令了,就怕房子被烧,哭都来不急。”

    沈今竹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我们在黑山县有房子,下面挖有密道密室,不如找个托儿将房子租给县令安置旧太子,将来也好接应。”

    瞎先生点头说道:“此计可行,我这就飞鸽传书给黑山县的探子安排下去。”

    rou铺里生意红火,一头猪很快卖完了,黑子将半扇猪rou,并一对大猪头搬到案板上,眼尖瞧见了穿着木头鞋行走在冻得硬邦邦的街道上的沈文竹。

    “沈娇娘”黑子挥着斩骨刀打招呼,笑呵呵说道:“今日来赶集啊真巧了,我这里有上好的里脊,嫩嫩的生吃都嚼的碎,你们一家子都不爱吃肥rou,嫌油腻,这里脊正合适。”

    沈娇娘买了两条里脊,黑子按最便宜的算了价钱,瞥见沈娇娘竹篓里露出几条红穗子来,便拿在手里细看,“咦,你也做了荷包在集市换银钱啊,手真巧,做的好看。”

    嘴里夸荷包做的好看,眼睛却盯着大姑娘看,沈文竹忙说道:“下雪天闲来无事在炕头上做的,拿到集市换些针线布匹。”

    黑子拿了一个绣着梅花的荷包拴在自己腰带上,说道:“做了荷包记得送我一个,这个绣的最好,我要了。”

    沈文竹不好把手伸到黑子腰带上去抓,便伸出手公事公办说道:“五文钱,谢谢。”

    黑子做出伤心失望的模样,从簸箩里拿出五枚油腻腻的铜钱。沈文竹出了rou铺,没走几步远,一个年轻的衙役拦在前面说道:“听说娇娘也做了荷包来集市卖,做了多少,我全包了。”话音刚落,就见rou铺小老板黑子轮着剔骨刀跑出来了……

    黑屠夫从密道送走了沈今竹和瞎先生,就听见自家院门被敲得震天响,邻居老王叫道:“黑大哥,你儿子和张铺头的儿子打起来了”

    黑屠夫司空见惯了,问道:“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老王说道:“赢倒是赢了,就是光顾着打架,rou铺没人看着,猪头丢了一个。”

    “这败家子”黑屠夫骂骂咧咧的出门找猪头去了,猪头没找到,逮着儿子一顿胖揍。

    安泰二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东北习俗是做灶糖,供灶神,胖墩墩的糖瓜咬起来酥脆甘甜,朱

    思炫连吃了两块,正伸手拿第三块时,伺候的老太监劝道:“郡王,糖吃多了牙口不好,老奴给您泡杯茶吧。”

    搬到“新居”的第三天正好过小年,朱思炫喝着茶,问道:“叫你买的那双棉靴呢?今天天气好,我想出去走走,顺便把棉靴还有糖瓜给冷铺的稻生老伯送过去。”

    老太监晓得自家小主人打着什么主意,照例劝了劝,才无奈的跟着小主人出去了。朱思炫出了门,刚走到巷子口准备拐弯去“火宅”附近找稻生,就看着老头子裹着破羊皮袄蹲在一个草棚外头晒太阳。

    “老伯怎么到这里来了?”朱思炫好奇问道。这时从草棚子里闻讯出来一群人,都很面熟,纷纷跪在地上磕头,七嘴八舌说道:“给郡王爷请安。”“以前的草棚木头朽了,被大雪压垮,俺们就搬到这里。”“真巧,又和郡王爷作伴了。”

    朱思炫将棉靴递给稻生,又把一筐糖瓜搬出来给土匪们分了,说道:“你们总是这样东躲**也不是办法,冬天太冷了,听说到了正月也不暖和,得像个法子住在结实点的房子里。”

    黑云寨的探子孔二狗说道:“租房子要银钱,俺们出不起。”众土匪皆啃着糖瓜,糖瓜脆甜,糖渣子掉在雪地里都用手抓起来,连雪带糖一起塞进嘴里,吃的香甜。均暗想要把我们收留到“郡王府”居住就更好了。

    朱思炫看着这些“救命恩人”期待的眼神,没法袖手旁观,说道:“一场大火下去,箱笼都烧毁了,我手里没有私财,大雪封山封路,俸禄和赏赐都运不到这里,现在连房子都是县令用公产布置的,我不能拿出来私用。不如这样,我去卖些红纸来,你们帮我裁纸磨墨,我到集市上支起一个卖春联的摊子,看能不能凑些银钱,租两个月的房子,把这个冬天对付过去。”

    郡王府本身就是巴掌大的二进小院,不方便收留闲杂人等,不过朱思炫打小就跟着贪玩皇帝爹爹在市井里头混,晓得生财之道,遂想到了卖春联的主意。

    说做就做,当即众匪就在集市里支了一个小摊,裁纸的裁纸,磨墨的磨墨,朱思炫人长得俊,字也写得好,价钱公道,加上有蛟精之子的名声,一出摊就引起了百姓围观,恰好今日过小年天气晴朗,赶集的人多,所以生意很是红火,给了三个钱排着队伍等朱思炫写的对联,朱思炫埋头写对联,时不时有大媳妇们母性爆发,用怜爱的眼神的看着他:半大小子没爹没娘,被堂叔抢了皇位,赶到冰天雪地里,刚落脚房子就着了火,真是祸不单行啊。有女人送给他糖三角rou包子等吃食,说给他补补,最后都落入了众土匪的肚肠。

    到了下午太阳收了笑脸,集市散了,朱思炫收了摊,数数簸箩里的铜钱,居然足足有两贯呢,朱思炫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颇有成就感,将钱交给稻生,“乘着天没黑,老伯赶紧寻个牙人,找一间房子租下吧,看着天色阴沉,似乎憋着暴风雪。”

    稻生带着众匪给朱思炫磕头道谢,在“郡王府”一个街坊租了间小屋,买了柴禾烧炕,睡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众匪顿时觉得每根骨头都舒展开了,终于不用靠抖来取暖。黑云寨孔二狗咬着糖三角说道:“郡王爷心太善了,也忒好骗,是个好人,不过好人不长命啊。不是俺们想抢他的藏宝图,就他那单薄的小身板,拿着藏宝图也寻不到宝贝,一进山林就给豺狼吃了,人财两空。不如把图交给咱们去寻,咱们也不白拿他的,等找到宝藏,分给他一些就是了。”

    野狼寨香火兄弟说道:“你不过是个小喽啰,说分就分啊,寨主不同意,你说话管个屁用。”这意思好像也是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想给点朱思炫好处。

    黑风寨老土匪稻生说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仗着这张老脸去和我们周寨主说说,说不定就同意了。我们周寨主仁义,替天行道,从不滥杀无辜抢百姓良商的财物,也不干霸占妇女的勾当,我看八成能行。你们寨主同不同意,我就不敢说什么了。”

    当晚北风大作,果然下起了暴风雪,而且一下就是连续好几天,鹅毛大雪纷飞,逼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路上行人几乎绝迹,街头用来收容乞丐的草房冷铺冻死了大半,甚至有半夜大雪压垮了屋顶,整个草房变成一个冰雪棺材的惨景。次日冻饿死的尸体会不翼而飞,反正那几天黑山县百姓们尽量都不去买rou包子吃。

    坐在热腾腾火炕上的群匪逃过了一劫,内心有一种叫做良心的东西在滋生着,朱思炫变成了这群野狼眼里纯洁无辜的小白兔,想着自己吃rou,总要给小白兔留碗汤。

    足足下了五天的雪,大雪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出来露露脸,表示他还活着,腊月二十九还有一个集市,朱思炫早早起来带着群匪卖春联,积雪已经齐腰深了,今日赶集的百姓人不多,都是没买齐年货的人在集上逛一逛,补买了东西就往家里赶,不到中午集市上没几个人了,春联卖了五十几个钱,朱思炫一文不取,都交给群匪,“你们买些酒rou,一起过个年吧。”

    稻生等人觉得手里的钱烫手,出了十文钱把卖糖葫芦的草把子全部包下来了,草把子上插着十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煞是喜人,稻生就像哄孩子似的把草把子递给朱思炫,“这个你拿回去吧,放在屋里好吃也好看。”朱思炫毕竟虚岁才十二,童心上来,扛着插着糖葫芦的草把子回简陋的郡王府了。

    次日,大年三十,王县令命人送了一车年货给沈家,黑子送来一个猪头,沈今竹在院子升了火,将猪头放在明火上烤,沈二爷父子两个贴对联,当对子贴在门框上,沈二爷身形一顿,这对联上的字好熟悉,顿时想起了旧太子,以前曾经给他讲过经。对联是沈今竹拿回来,难道……

    沈二爷看了一眼在庭院专心烤猪头的大闺女,她到底做些什么?已经和旧太子见上了?郡王府失火案和她有没有关系?是谁放的火?沈二爷心中有无数个问题,沈今竹觉察到了父亲的目光,侧身对视过去,“爹爹有事?”

    沈二爷一怔,想起了以前沈今竹讲的聂隐娘的故事,也罢也罢随她去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什么,沈二爷说道:“你看看我贴的对联工不工整?”

    沈今竹注目看了一下,说道:“右手边的那个再高一个小指头的距离。”

    正月初一拜年时,黑山县县令第一个登门给朱思炫拜年,嘘寒问暖,县令前脚刚走,老太监就匆匆进来说道:“外头那群乞丐到了门口,说要给郡王磕头。王府重地,不好将这些三教九流请上门当贵宾的。”

    朱思炫看着陋室窘屋,被那句“王府重地”逗乐了,笑道:“我这王府确实不好意思见人,那就出去说话吧。拿到昨晚包好的红封,虽说只有两个铜钱的赏钱,好歹也是心意,不能让人家白磕了。”

    朱思炫穿着貂皮棉袄,头戴暖帽,外头还罩着大氅,带着老太监出了门,群匪围着朱思炫拉了几句家常,然后论个磕头拿红包。红包发到一半,一个身形高大健壮的乞丐跪下磕头,朱思炫拿着红包递过去,一旁在皮袄里捉虱子的稻生突然停住了,说道:“你就是你你面生,不是我们一个窝棚的,窝棚一共二十三个乞丐,相处了快一个月,每个人我都认识,都叫得上名字来,就是从没见过你。”

    天知地知孪生兄弟忙拦住了面生的乞丐,盯住细看,推搡着说道:“哟,你是谁啊,休想混在俺们队里领红包,俺们”

    没等这对亲兄弟把话说完,乞丐猛地发力,撞飞了兄弟两,并且掏出了怀中的匕首,直冲向朱思炫,老太监吓得手一哆嗦,一摞红包落地,他就站在朱思炫旁边,一边尖叫着“有刺客护驾”,一边拦在了他前面,朝着刺客的匕首扑去

    老太监用身体挡住了第一轮攻势,稻生反应过来了,跑过去一把将朱思炫抱住,往小巷墙壁处滚去,只闻得几声火枪响,朱思炫刚才站的地方多了好几个窟窿众人抬头一看,对面小院的墙头上站着几个男子,端着火枪继续朝着朱思炫方向射击。稻生将朱思炫护在身下,枪枪都打在他身上了。稻生忍痛叫道:“都他妈一群孬种给你们好吃好睡好脸色看,你们就不能亮出家伙和这些人干一架”

    此事老太监被捅了好几刀,力竭而死,刺客脱身,再次挥着匕首往朱思炫方向冲去,众匪都是干杀人越货勾当的,此刻被激出了血性,纷纷亮出了兵器,拦住刺客rou搏,刺客寡不敌众,几乎被当场分尸了。墙头那些刺客也遭遇了飞刀和弹弓的反击,新“郡王府”周围还埋伏着各种势力,正在僵持之中,因为大雪封山,即使找到藏宝图也寻不了宝藏,都等着对方先出手找到了藏宝图再抢到手去,此刻听到动静,还以为有一方按赖不住性子还是动手了,如同点燃了鞭炮上的引线,纷纷闻讯出动,各路人马将这条巷子围的水泄不通,刺客插翅难飞。

    得到支援的群匪发动了发功,撞破了院门,去搜寻开枪的刺客,刺客见势不对,纷纷咬向了衣领,个个表情扭曲痛苦,七窍流血而死。

    这时老土匪稻生也即将油枯灯灭,他在朱思炫耳边轻轻说道:“臣不辱使命。”朱思炫身形一震,今日太多的意外了,他以为老太监是安泰帝的人,和刺客是一伙的,但是老太监却英勇牺牲;乞丐个个暗藏着兵器,冒着枪林弹雨反击,一股彪悍之气,那有讨饭时的畏畏缩缩?稻生老伯临终前的那句话,居然是朝廷的密探,支持父亲的旧臣?朱思炫的貂袍上全是稻生的鲜血,流出来很快就结成了冰。

    黑山县县令觉得自己原本风雨摇摆的官职已经到头了,连混饭都混不上了,大年初一,光天化日之下,匪帮在县城公然火拼留下一地尸体不说,连郡王爷都被抢走了黑风寨周寨主写下了书信,说他请郡王去山寨做客,当做贵宾好好伺候,等郡王交出藏宝图,他绝对会把郡王全须全尾的放回来

    才听到这个噩耗,衙门的捕头又来说,搜过那些刺客的尸首和藏身之处,颇有蹊跷,居然有锦衣卫的牙牌文书县令心里是门清,八成是锦衣卫来灭口的,可是锦衣卫在他地盘上被土匪弄死了,麻烦就更大了。

    不愧为是当过九年黑山县令的老江湖了,县令当机立断,吼道:“什么锦衣卫毛衣卫的,这穷疙瘩地方哪来的锦衣卫军爷,肯定是土匪造的假文书赶紧上报朝廷,就说土匪们为了郡王爷的藏宝图火拼,我们拼死保护郡王,打死土匪五十余人,我胳膊中了一箭,英勇负伤,无奈土匪势大,我们寡不敌众,郡王被掳走,我欲自杀谢罪,被刑名和钱谷师爷拦下,还是割伤了喉咙,不能言语,请求朝廷支援剿匪,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定身先士卒,救出郡王”

    捕头提醒道:“大人,大雪封路,我们的信送不出去啊。”

    县令说道:“那就飞鸽传书。”

    捕头说道:“飞鸽传书十次有九次到不了地方,经常丢失信件,这里连娘们都会弓箭,大多都射下来填肚子了。”

    县令说道:“送不送到是鸽子的事,我们要是不上报,就是我们的错了,管他呢,先写了再说,记得留档,将来好给上官查验。”

    九年风风雨雨走过来,这官没白当。县令隐隐觉得藏宝图有问题,黑山县这个穷疙瘩地方有好几股势力相互博弈,背后绝对不是财富这么简单,心想朝廷为了东宫易主之事早就暗流涌动了,这个消息传出去后,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剿匪是假斩草除根是真,顺王一系绝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还不知会出现啥事,等开春雪化了,先把妻儿送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反正是走不掉的,留下来看结果吧,如今这日子,是能活一天是一天,快活一日是一日。

    或许是天意,县令的飞鸽传书躲过了弓箭的围追堵截躲过了老鹰海东青的猎杀躲过了暴风雪的袭击,终于到了辽东上官的案头上,上官大惊,八百里加急上报到京城,可是京城已经一片混乱火药局王恭厂爆炸,死伤过万,巨树石墩尸首如同下雨般从天而降,连皇宫也都如遭遇了地震一般,有宫殿倒塌,飞瓦伤人,新立的东宫太子受重伤,国储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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