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祭亡人
“你还来干什么?” 张姐站在门内,透过门缝看着许欢颜,神情有些激动,眼风不善地将她打量一番,话中的驱赶之意很明显。 许欢颜张了张嘴,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却怎么也发挥不出来,眼神也渐渐黯淡,她于张姐来说永远是个麻烦,不仅让浣花宫上下不得安宁,还害死了玉竹。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捏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我就是不想看见你,你赶紧走吧。”张姐说着说着就想起了很多关于玉竹的记忆,眼中有了湿意,她别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一直都不喜欢你,所以别再让我看见,否则我一定会通知宫内弟子,凭你做过的那些事,死一百遍都不足惜。” 许欢颜闭了闭眼睛,忽又攒出一个笑,仿佛那颗心真的百炼成钢,百毒不侵。 “张姐,今天是中元节,我想带你去祭拜她。” 终究还是无法说出玉竹两个字,但张姐也知道她说的她是谁,没有丝毫迟疑便推门冲出来,攥住她的手,嗓音发颤,“她在哪?” 许欢颜看着张姐身上单薄的衣物,眼底掠过一丝忧伤,轻道:“夜深寒重,你先穿好衣服,我再带你去。” 她抽出被张姐攥得发疼的手,有些茫然。 张姐随便捞了件袍子便套在身上,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一路上频频东张西望,恨不能自己能生出一双翅膀,立马飞过去。 桃林深处,枯枝横绕,杂草丛生,满目荒凉,许欢颜立于坟茔旁,目光幽深。 坟头并没有被荒草占领,显然是有人定期过来清理,她揉着眉心,也只能想到一个人选——墨雨,君陌那种洁癖癌晚期患者绝不会自己动手,陆九云不知道,也只有总是清冷孤傲的墨雨师姐能有这般好心肠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她无条件的好,当真是服了,怎么可以傻成这样? “玉竹你怎么可以狠心扔下我?”张姐低低的呜咽忽的变成了歇斯底里的质问,许欢颜一愣,苦涩浮上心头,看着伏在草地上哭得压抑痛苦的人怔怔入了神。 张姐其实也是个美人胚子,年过四十,眼角生了皱纹,皮肤也松弛了,但依稀能看出往日的风华,这不过是常年cao心劳累没保养的结果,若是真能像贵妇一般护着,那便是徐娘半老,风韵长存。 此时她发髻散下,凌乱地扑在肩头,沾着枯叶杂草,说不出的狼狈。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张姐忽然抬头,眸间凶光乍现,恶狠狠地凝着许欢颜,一字一句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玉竹多乖巧善良,偏偏招惹上你这样一尊瘟神,我告诉过你不要去惹叶蓁,你偏不听,偏要恃才傲物,你可以全身而退,可玉竹呢?” “玉竹手无缚鸡之力,她不是你,她死了你知不知道?她死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张姐愤愤地擦了一把眼泪,爬起来,双腿发软,身形踉跄,几乎要摔在地上了,也要推开许欢颜伸过来要扶她的手,眼中一派血红,竟是真有要杀她的意思。 许欢颜心里很不好受,默默地站在一旁,语言贫乏,连一句安慰的话都难以拼凑。 “我多恨,当年你被君陌带过来,就不应该看你伤重把你留在后厨,也恨我为何要将救她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那真是我最愚蠢的决定!” 张姐一会哭一会又发出阴森森的笑,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控诉她,用力地垂着她的肩膀,尖利的指甲恶狠狠地掐着许欢颜的手臂,直到打得自己没力气了,才攥着她,披头散发,鬼魅一般,根本看不清神情,只听见喉间嘶哑难听的气流,张姐身体慢慢软了下来,指甲在许欢颜手臂上滑下,轻软的衣服上渗出了斑驳的血迹。 许欢颜一动不动地任她发泄,仿佛这些伤痕并非落在她身上,神情淡漠得有些可怕。 “真是情深的场面呢。” 故作温柔的声线还是很容易就听出了嗓音中的嘲弄,带着些些阴柔的笑意,许欢颜蓦地抬头,瞳孔忽的缩紧,下意识地将泣不成声的张姐扶起,往前跨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戒备地盯着来人。 凌垣自树林深处走来,月影重重,枯枝斜倚,秀气白皙的手指拨开挡住去路的花枝,就听得咔嚓一声,多余的枝桠齐齐断裂,被他的护体玄气搅成飞灰,纷纷扬扬,随风飞散,迷蒙了视线。 “哼。”他手微扬,仿若探一枝杂花生树般闲散慵懒,一层无形气劲立即震开了迷蒙的灰雾,天地重归清明,露出他的容颜,本就称得上美男子一枚,嘴角邪气的笑容又添两分神秘诡谲,越发叫人看不透了。 许欢颜看着月下长身玉立的男子,不寒而栗,与他交手两次,每次下场都特别惨,去了半条命,若非运气实在太好,早已是冤魂一缕。 凌垣眼角上翘,衬着惨白的月光,越发阴柔,语调一沉,几分杀气散佚出来,“你还敢来呀?在浣花宫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倒好,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进来,我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他似笑非笑的眸光掠过张姐,那笑意又深了两分,又凝着她,语带嘲讽,“还是你觉得,你还能像之前两次那样逃脱?” “既然你不欢迎,那我走便是了,何必发火呢?怒伤肝,对身体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也绝不踏进浣花宫地界,大可以放心。” 许欢颜强压住心头的恐惧,挑眉淡笑,便拉着张姐欲走,但念头一转,又松开了她的手,毕竟凌垣已经说了张姐是他的人,若真要带着走,那免不了一场厮杀,她倒是无所谓,可张姐年纪大了,伤着磕着都不好。 张姐凝着自己手,指甲里沾着许欢颜的血,已经变暗了,眸光千转,有些恍惚。 许欢颜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当她还是为玉竹的事生气,也没放在心上,刚走出两步,凌垣鬼魅般的身影便落在她跟前,眼底挑起细碎的冷光,“你当浣花宫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