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痴儿女【第二节】
夜色已浓，云雾海中的喧嚣也悄然沉寂下来，莹白的月光洒下，那一池清泉倒映着枯树山石，寒风送冷，水面波澜支离，池畔寒梅枝头，幽香清冷，今冬第一枝梅花绽放，悄无声息的。 李霨的死给云雾海带来不小的打击，门下天赋极高的弟子竟然死得那么无声无息，还没有人察觉到任何蛛丝马迹，若非许欢颜的失踪牵扯到，怕是根本不会发现。 几个传功长老嘴上虽然不说，给门下弟子的任务却加重了不少，甘之如饴者有，叫苦连天者更是大有人在，却只能乖乖完成。 林萧作为嫡传，更是被训得惨无人道，同林墨宸讨论功法问题，已是最闲暇的时光。 许欢颜房间里轻纱微浮，皓月洒下淡淡清辉，佳人不在，潘灏天盘膝而坐，指尖拨动琴弦，绝妙清音款款而起。 秋水桃花似的眸子泛着温软笑意，琴声悠然清雅，仿若那夜，月明星稀，湖波轻荡，荷香怡人，湖心亭上，许欢颜眼神清亮闪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眉眼弯弯，漂亮得像一只妖精。 她说：“你弹个曲子给我听呗！” “想听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听的！” “那就~” “那就把你会的都给我弹一遍吧！” 指尖轻扬，曲调急转，清脆玉声化作流矢万千，召起千里云波，眸色瞬息浓黑一片，充斥着桀骜与杀气，琴弦陡转，迸发出豪迈风雷之音，仿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气势磅礴，隐有君临天下之姿。 比冰雪还寒冷的指尖轻抚琴弦，勾起无限怅惋失落，神色淡然哀伤，仿若千山暮雪，指骨泛白，眼底滑过凛凛艳光，那是许欢颜神容冰冷地盯着他，似是指责，满是漠然，恍惚间却变成了山林之间，她低声呢喃：“潘灏天，你带着他们快走，不用管我！” 如果他能更有耐心一点，如果他能更强大一点，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呢？ 久久积郁的沉痛化作无形戾气，尤带天崩地裂之势，风霜渐染，寒气直抵眉间，恨意使人胆寒。 冷风掠过，重重纱幔低垂，浮动腰侧配饰，琴声却戛然而止。 摇曳的光影之下，指尖有血珠坠在琴弦之上。 承受不住他的凛凛杀气，琴弦崩断，划伤了他的手指，也在他心上划了一刀。 骤然紧握拳头，潘灏天双目充斥着血红，恨意滔天。 灯辉映照之下，梅枝摇晃，淡淡的冷梅清香随风轻浮，指尖落下的血珠滴在沉黑的琴身之上，凝而不散，恍若琥珀。 林墨宸面色发白，秀气的指尖紧紧捏着袖子，凝着房内弹琴的男人，胸中气血翻腾。 琴声骤停，潘灏天指尖落血，他也终于压制不住喉头腥甜，蓦地吐出一口血来，喷在月色白衣上，像极了屋旁那一树红梅。 林萧被吓坏了，连忙扶住他，却被林墨宸挡开，唇边笑意越发加深却让人为之一寒。 冷风拂过寒梅枝头，带来清冷寒梅幽香，梅瓣翩翩打着旋，无声落下，今冬第一枝梅花竟在琴音之中悄然凋零。 天之破晓，云层被渐渐爬上来的红日染上绚烂的颜色，极有层次感，仿若一条红龙即将挣脱束缚，呼之欲出。 孤山洞府中传来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一金一红，直冲云霄，竟是有人突破。 五抹人影从四方赶来，如闪电一般落在两个房门之前，一时面面相觑。 正是林渊、林清暮、林清远、柯平凡与罗绾碧，他们境界乃门中最高，自然一眼就感觉到房内之人的不同之处，明玄与知命不过一线之隔，但很多人却要被阻隔在线外十余年，今日却有两人同时突破明玄，进入知命，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事。 林墨宸和潘灏天同时推开房门走出来，披散的青丝随风轻舞，冷风清冽，黑瞳仿若两颗璀璨的星子，在薄发的日光中，熠熠生辉。 潘灏天嘴角划上弧度，似笑非笑，化作一圈圈氤氲开来的冷光，“早！” 林墨宸白衣翩跹，望着悠悠山峦，重重天际，露出一抹微笑，淡然，比起以前更为纯净，但眼力高的人，都能看出他现在就像是一并即将出鞘的利刃，浑身散佚着凌厉气息，那一抹笑也因此变得冷峻，低声道：“早。” 门外五人都被这两人的气势震惊，知命本就是脱胎换骨的改变，他二人却刷新了以往的认知，竟有种叫人胆寒的锐利。 看来许欢颜的失踪，还真是给他们的迎头棒喝。 林墨宸和潘灏天同时突破知命的消息在云雾海门下弟子中第一时间传了开来，引起一片哗然，一时议论纷纷，而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成就天才之名。 若说林墨宸十五岁自创玄技风住尘香花已尽，进而突破明玄，成为同辈第一人，如今十九岁竟然率先突破知命，名头更是响当当的，惹来多少艳羡和赞叹；那一贯名声不显的贵公子潘灏天此时突破就更是跌破眼睛，一跃成为耀眼新星，争议顿起。 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余，他们却已经不知所踪。 ———— “你走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柯平凡有些沧桑的脸上溢出一抹满意而忧伤的笑。 “大叔，谢谢！”一消瘦的玄衣男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竟是谢师之礼。 柯平凡一怔，忽的苦笑：“罢，你本是她调教出来的人，这般天资，拜于我门下着实有些为难你了，这谢师之礼倒是我愧当了！” “师徒名分没有，这师徒之礼却是少不得，她若知道，必当骂我不懂礼貌！” 少年已经站起，恭敬地作揖，抬眸，清隽的脸孔映着晕黄的灯光，越发英气沉稳，赫然是苏叶。 “滚犊子，少在这磨叽，再不走，我可就后悔了！”柯平凡已是变了脸色，似有不豫，但眸间却掠过些些精光，凝着苏叶年轻的面庞，心下直叹气。 “大叔，还请珍重！” 苏叶从门内走出，长长的甬道只有几盏油灯闪烁，衬着那张清秀有余的脸，竟有几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