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祸水之颜
忘忧阁 倚窗而立,任凭初秋的凉意吹拂着我已然麻木的双颊,忧心忡忡的望着窗外院落中那一株独树旗帜的小桃树。 这是爹爹在我出生之时亲手栽植下的,其中的寓意表达了爹爹对我的期望,希冀我如这株小桃树一般,茁壮成长。 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厌伏邪气者也;桃之精生在鬼门,治百鬼,故今作桃人梗著门,以厌邪气;桃制百鬼,鬼畏桃木。 自懂事起,每日里,爹爹便携带着我亲自为它浇灌,为它松土,它于我而言,不只是一株死物,就像是一同成长的朋友一般。 可是此刻,以往生机勃勃的小桃树,却布满了蛀虫,大肆的啃噬着青翠的嫩芽,仅仅不到一日的功夫,它便失去了以往的生机。 葱绿的树叶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小洞,恹恹的佝偻着枝桠。 若不是亲眼目睹,我绝不会相信,在前一日里,它依旧如往日一般生机蓬勃,今日却一改以往的生机,莫名的生出了蛀虫。 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就像是,昨日,我与父亲膳后品茗探讨我所不懂的书卷;而今日,父亲便被打入天牢一般…… 忧虑的望着佝偻着的小桃树,“花匠没有法子抑制蛀虫吗?” “小姐……” 不语,静静的等待着之兰的回应,若是花匠有法子,怎么还会任由蛀虫肆意?有此一问,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罢了。 久久得不到之兰肯定的答复,我仍不死心的重又问道:“花匠没有法子抑制蛀虫吗?”既然是自欺欺人,那么便由我亲手来掐断自己的奢想吧! “回小姐的话,花匠,花匠尚且没有法子,只待趋冷,便可恢复正常。” “是吗?待冬季来临,便会恢复正常吗?那么,是否冬季来临……”爹爹也会如小桃树一般,平安无事呢? “小姐,您且勿忧虑,一切皆会好起来的。” “是啊!一切皆会好起来的,只不过,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可是,若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听之任之,那么,又怎么可能会好起来呢? “之梅可曾回来?” “回小姐的话,未曾。” “还未回来啊!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小姐放心,之梅是个聪慧的,不会出什么岔子的,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小姐,奴婢扶您进去休息一会吧!待会之梅回来,奴婢再去唤您可好?” 微微侧首,望着之兰小脸上的担忧,到嘴的拒绝咽了下去,轻轻颔首,任由之兰搀扶着走进内室。 …… 待听到之兰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时,缓缓睁开双眼,坐起身,贪恋的望着硬木雕花洞月氏架子床,眼底尽是淡淡的哀伤。 这架子床是我十岁那年,爹爹亲手做来送我的生辰礼。 微闭双眼,遮住眼底的哀伤,起身,踱步至立地鸾镜前。 镜中人长发倾泻而下,白素为裙,腰采窄束…… 目光如水,肤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笑容如梨花淡淡。 比最洁白的羊脂玉还要纯白无暇;比最温和的软玉还要温软晶莹;比最娇美的玫瑰花瓣还要娇嫩鲜艳;比最清澈的水晶还要秀美水灵…… 直至今日,我才发觉,原来不知在何时我已然褪去了稚嫩的容颜,怪不得爹爹常常夸我,无双姿容,天人不可比的小仙女;怪不得丫鬟们有时看着我发呆;怪不得祖母与二叔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由这堪比祸水之颜惹的祸…… …… 我,百里唯一,当朝位居三品吏部尚书唯一的嫡女,生母早逝,与爹爹相依为命十余年,亲祖母有,倒不如没有。 自我懂事以来,祖母便对对于我的存在是极为不喜的,只因我的生母——百里林氏。 爹爹对娘情有独钟,男高娶女低嫁,出身名门的娘便是低嫁入了尚书府。 自从娘过门后,与爹爹鹣鲽情深,一心只有娘亲一人,因此引来了祖母的诸多不满,原本出身市井的祖母对娘更加的不喜。 娘在生我之时,伤了根本,日后不能再有子嗣,身子每况愈下,而祖母便打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旗号,为爹爹广肆纳妾。 每一次皆被爹爹拒绝了,打那以后,爹爹与祖母之间的隔阂越深,祖母便将这一切的根由尽数算在了娘和我的身上。 在我四岁那年,娘终于熬不过去了,撒手人寰,头七未过之时,祖母再次命令爹爹迎娶继室,伤心欲绝的爹爹未曾松口,再一次拒绝了。 前些年,祖母一直未曾死心,还想着为爹爹娶继室,而爹爹一味的拒绝,时日一久,祖母的耐心便磨没了,就此彻底的恨上了我。 而我的闺名应实了,唯一,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孩子…… 这一切的根由说是因为娘——百里林氏,倒不如说祖母偏疼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二叔…… …… 在我仅限的记忆里,父亲占据了全部,母亲在世之时,我尚且只是一不懂事的幼童,对于母亲的模样已然模糊不清了。 可以说,父亲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么多年以来,父亲既当爹又当娘,对我呵护备至,一直将我护在他的羽翼下。 现在,爹爹被关进了大牢,方才使得我方寸大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不是事情到了别无他法的地步,我定然不会去劳烦林家,说起林家,便想起记忆中那个温润儒雅的少年,原本布满愁容的小脸儿渐渐舒展开来。 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是我未来的依靠。 ……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传来,自冥想中回过神来,急切的转身问道:“可是之梅回来了?哦!是之兰啊!” “小姐,您怎么起身了?” 我幽幽转过身来,一步一步沉重的向床榻步去,淡淡回应,“睡不着,便起身了。” “小姐,您若是心里难受您别憋着,您这样,奴婢看着心里亦是难受的紧。” 听出之兰的哽咽,一眼望去,便看见之兰执娟帕,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水渍,苦笑着摇摇头,不憋着又能如何?难不成发泄一通?那样所有的苦恼便会迎刃而解吗? 此时,尚未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不碍事,你且不必放在心上。” “小姐……”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双眼一亮,一改适才的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