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城贼踪
柴少宁醒来,头痛欲裂。 昨天黄昏起,从不饮酒的柴少宁在杯斛交错中,一碗接一碗,直至醉倒。幸而体内自行流转的强大内息化掉了大部分酒力,令柴少宁不至于觉得太过难受。 难耐的口渴感袭来,柴少宁揉揉鬓角,坐起身子。 未关的窗外天光全无,分不清是什么时辰?室内不分坑上坑下,横七竖八躺满醉酒酣睡的学子。 柴少宁转头之际,眼中有奇异暗芒流动,虽然外人无法察觉,但柴少宁一阵风般飘忽飞起的身体,竟准确避开众多同伴睡卧的位置,在如墨般漆黑的室内轻松落往无人的空处,掸掸睡皱的长衫,推门出屋。 四声更鼓适于此时传来,正是夜沉时分。柴少宁回手关上房门,回忆着白天见过的伙房位置,迈步向前。 高墙的暗影由左侧压来,柴少宁不自禁扭头。 墙后是这座“儒言学院”院主林孝儒夫妇及其女儿林芷梅居住的内院。想起昨日傍晚席间,林芷梅替父亲接下众多学子敬酒时大方的举止和得体的言语,柴少宁心中一阵发热。 双方素昧平生,自己竟然会对漂亮的林小姐生出想法,柴少宁失笑回头,突然发现身旁一株粗壮的红果树干后面有人影一晃。 柴少宁停下了脚步。 藏在树干后面的人意识到身份暴露,一探手,捂上柴少宁嘴。 虽然双方只隔一株树身,但柴少宁完全有能力避开对方,之所以没有躲,是因为看出对方并无恶意。 带着清纯气息的柔软手掌触上嘴唇,一具修长纤美的身影自树后闪出。 “不要怕!我是县令之女宋媞兰,在此公干,公子切勿出声,以免惊动贼人!”宋媞兰附耳细语。 宋媞兰比柴少宁矮了一头,或许是怕被贼人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趴在了柴少宁身上。 夏夜的山城虽然不算热,但两人穿的衣服可也不多,随着宋媞兰的动作,柴少宁清晰地感觉到两团软软的突起若即若离地在他胸上蹭了一下。 嘴被柔若无骨的小手按着,鼻子里充满宋媞兰身上发出的少女幽香,耳中呵气如兰。从没有和女人有过如此近距离接触的柴少宁面红耳赤,心中尴尬,不禁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躲开对方。 宋媞兰倒是没有过多的想法,说话间仍一心专注墙后动静,见柴少宁已经会意,又低声安慰一句道:“你不用害怕,快点回屋去,如果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千万不要出声!”说完轻轻把手从柴少宁嘴上抽回,一转身,狸猫般顺墙窜往前方一道月亮门前,姣好的身姿在夜行衣的紧裹下,美丽而诱惑。 “宋媞兰!”柴少宁心中默念。 此次柴少宁离开自幼居住的大山,进入偏头关县城,是为了参加每年一次的童生选举,中选的学子们将会获得赴省城科试的资格,倘若能再通过科试,会被留在省城书院加以培训,等着参加秋季的乡试,乃至会试、殿试,直至金榜题名。 偏头关地处晋西北,北靠长城,西临黄河,是内地出长城到域外的重要贸易集结地之一,也是边关重镇之一,历来兵荒马乱,繁荣与威胁并存,因此被当地人视为出人头地唯一捷径的文、武二科选举便极受重视。 导至柴少宁大醉的狂欢正是偏头关县令宋长庚携女宋媞兰带酒rou前来慰问众学子的贺宴。 和林芷梅一样,宋媞兰的出现同样令一直身处大山中的柴少宁为之惊艳。比林芷梅毫不逊色的美丽容颜、细柳般纤长的腰肢,尤其是在其她少女身上难得一见的修美双腿,让柴少宁初见之下便惊为天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双方身份悬殊,柴少宁本没有对宋媞兰生出过半点妄想,岂知误打误撞下,竟与这位绝色美女有了如此近距离的一次触体接触,这让柴少宁那年轻的心生出一阵燥动。 莫名的响动突从墙后传来,柴少宁看看正顺门缝向内院偷窥的宋媞兰,身形无风自动,升往墙旁红果树上,隐入枝间,隔墙打望。 天空星月齐掩,一片漆黑,相信宋媞兰根本无法看清楚门缝后的具体情况,只能凭声音判断内院形势的发展。但柴少宁却是曾获奇遇,一双夜眼清晰看到有两名黑衣人蹲在内院另一侧的墙头,在下方同伙协助下,连托带拉,把一个大麻袋搬上墙去。看麻袋下垂的形状,里面装的竟然是人! 柴少宁心中大怒,知道遇上贼人出没时,下方轻微的衣袂挂风声传来,一个魁梧大汉身穿夜行衣,快速掠往伏身月亮门前,正从门缝内观望内院情形的宋媞兰身旁。 柴少宁在贺宴上见过这名大汉,知道他姓陈名忠寿,是县令宋长庚的师兄,和林孝儒一文一武,成为宋长庚的左膀右臂。 援兵赶到,宋媞兰心情略为放松,然而一回头间,却是浑身剧震。 虽然天色漆黑,但在空旷的院中,仍可以影影绰绰看到各种模糊的轮廓,只是之前的那道人影,却已经如幽灵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宋媞兰急抬手捂嘴,总算没有叫出声来。 “怎么了?”陈忠寿见状,低声发问。 宋媞兰颤抖着放下手,轻声道:“刚才院子里明明有人。” 听宋媞兰简要一说,陈忠寿也是吓了一跳,然而此时内院里,贼人已经把装人的麻袋运出墙外。陈忠寿于是道:“此人既然是从屋中出来,应该是参选的学子,多半听了你的话,避了回去。能如此快不声不响离开,想必是位武生,以后留意一下,或许可以给你爹招揽一员虎将。” 宋媞兰想想也有道理,刚放下心,忽然想起刚才情急下似乎让对方碰到了自己胸口,脸上不禁发红,幸好黑暗中,陈忠寿半点没有发觉。 “等此事一了,定要找出那个人,总不能莫明其妙被他占了便宜!”宋媞兰一边想着,一边跃身上墙,和陈忠寿一同尾随往贼人身后。 前方四名贼子,合力抬着装人的麻袋,沿民房间一条小巷迅速潜行。 暗巷幽深,四人左钻右拐,半个时辰后终来到一座小院的门前。
院门一开,贼人鱼贯而入。 宋媞兰才以为到达贼窝,却听耳旁陈忠寿的声音道:“不要妄动!” 半柱香时间,屋中人听听外面没有动静,又从院子里钻了出来,唤出早已隐藏在附近的另外四名贼人,八个人轮流抬着麻袋再次向前疾奔。 扭头看看一直伏在身旁的陈忠寿,宋媞兰心中佩服,如果不是陈忠寿经验丰富,刚才自己一定会贸然闯入贼人精心设下的埋伏中。 这次贼人离开后,一路上不再瞻前顾后,快速穿过几条胡同,径直进入城西一所大宅院的后门。 宋媞兰和陈忠寿怕贼人再次使诈,避开正门,绕往左侧一处被几棵大树遮掩的墙下,听听里面没有动静,这才悄悄跃上树身,跳入墙后无人的地段。 仔细打量一下周围环境,二人发现立身处是一座花园,花木无人修剪,乱蓬蓬和杂草长成一片。 入院的贼人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在犹如野地般的园中,只孤零零伫立着一间马厩。 此时的马厩中空空荡荡,没有一匹牲口,厩侧存放草料的小屋房门紧闭,寂静得有点怕人。 贼人应该不会把煞费苦心劫来的人质单独留在草料房中,陈忠寿一招手,带着宋媞兰由马厩下穿过,直奔前方屋舍众多的内院所在。 还没有到达内院墙下,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骤然笼罩陈忠寿全身。 “啊呀”一声惊叫,陈忠寿猛地撞开随在身旁的宋媞兰,人也同时滚往地面。 宋媞兰却是直到倒身地面,才听到那道兵器划过时挂起的风声。 前方内院院门一开,无数身影涌出,有人大叫道:“不要让他们跑掉!”随即火光亮起,照在一名早已立于陈忠寿和宋媞兰身前的老者背上。 老者身材高大却干瘦如柴,手中提一把黑铁弯钩,在背后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得面色黝黑,精铁般散发着幽光,如星芒般闪烁的眼神中透着狠辣,给人强大无俦的可怕感觉。 宋媞兰急起身“噌”地拔出长剑,身旁的陈忠寿却是大叫一声:“快走!”,拉了她回头就跑。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后方同样出现一群贼人,前后夹击,顿时把陈忠寿和宋媞兰逼往马厩旁的草料房前。 “陈大叔,你受伤了!”宋媞兰直到无法逃走,停下脚步时才发现,陈忠寿右臂鲜血淋漓,改由左手握着长剑。 陈忠寿连包扎伤口的时间都欠奉,苦笑道:“是我太轻敌,来之前竟没有派人通知你爹。如今只有和他们硬拼一场,希望打斗声能惊动附近巡夜的更夫,引来官兵。”说完向前一步,把宋媞兰护往身后,左手举剑,一指逼近过来的黑瘦老者,喝问道:“贼子,有胆报上名来。” 老者嘿嘿一笑道:“陈忠寿,凭你这点能耐还不是我沈国雄的对手。劝你放下长剑,免得死都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