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何为卑鄙
云天彪今夜两次中计,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向来只有他玩弄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被人玩弄过,这个角色转变让他格外不舒服。现在他的亲兵卫队又被人挑了,并且是当着他的面被两个后生小辈给挑了,他再也忍不下这口气。 云天彪目眦欲裂,怒吼一声道:“无知小辈敢尔,纳命来!”一摆手中偃月钢刀,云天彪直奔杨再兴和罗延庆杀去。 杨再兴看到正主来了,但也不愿意放弃武者的骄傲,以二敌一,冲罗延庆道:“贤弟,这厮交给你了。”罗延庆欢呼一声,举枪迎住云天彪的钢刀,感觉云天彪这一刀力道不小,心中思忖道:“这老贼武艺倒是不弱,我可得小心应付,不能在杨大哥面前堕了我罗家枪的威风。” 罗延庆使出家传的罗家枪,云天彪直觉得他那把枪不离自己前心后背,枪枪刁钻狠辣、力道十足,云天彪不觉心下骇然道:“这个小贼直恁地了得,看他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却有这般大的力气,枪法招式十分高明,似乎得过高人传授,我那云龙孩儿与他相比,只怕是不如。” 云天彪看到这罗延庆的武艺要比自己的儿子高明,心中颇感不是滋味,妒忌之心油然而生,一个杀死罗延庆的念头产生于他的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云天彪的武艺也确实不俗,同罗延庆战到四十余合,犹自不分胜败。 一时间云天彪与罗延庆缠斗在一起,脱身不得。颜树德觑准这个机会,早已抢上前来,一刀将云天彪的认旗砍倒在地,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官军中一阵冲杀,大声叫道:“云天彪已被我军斩杀,尔等速速投降,还有活路。” 官军突遭伏击本就士气大降,此时看到主帅的认旗倒地,想是多半已经遭了敌军毒手,更是斗志全消,有些人拔腿就向周围的黑暗密林中逃去,以躲过敌人的追杀,还有的丢下武器向敌军投降。 就在这时,只听后方喊杀声大起,原来是林冲解决了傅玉的一百人马后,前来帮助宋江攻击云天彪的主力部队。林冲赶到时,正看到官军四处逃亡,他当即将人马分散开来,追杀逃亡的敌军。许多逃亡不迭的官军被林冲这一阻,又退回了本阵,落入二龙山与梁山的合围之中。 云天彪看到这幅情形,知道今日败局已定,心中隐隐作痛,他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位置,本想凭着手中的职权扫灭梁山贼寇,以作为他升官的垫脚石,没想到今夜一战,将所部一千人马损折殆尽,朝廷一旦追究起战败的罪责,他难辞其咎,只怕连现在的位置也休想保住。 “傅玉你可把给害苦喽,日后朝廷追究起来,我可保不住你了,你也别怪我不讲同僚之谊。”云天彪不愧是官场上逢迎投机的老手,在这种情形下,思路还能这般敏捷,刚刚想到朝廷降罪一节,马上就想到把此次战败之责推到傅玉身上。而傅玉的被擒乃至后来被杀客观上也为云天彪的推脱罪责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毕竟死人是不会开口为自己辩解的,当然这都是后话。 却说云天彪这一分神,手上当即慢了半分,高手过招本就是毫厘之间的事情,罗延庆年纪虽轻,但战斗经验却极为丰富,他抓住云天彪的这个破绽,一枪向他的前心刺去。云天彪毕竟是个见怪厮杀的人,他狠一狠心,并不躲闪,举起手中的偃月钢刀直奔罗延庆的脖颈砍去,竟然使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罗延庆心知云天彪这是无奈之举,但他可不想与云天彪拼个同归于尽,当即收回长枪,架住云天彪的钢刀。 云天彪靠这种不光彩的打法总算是抢得一丝先机,看到自己的人马已经一败涂地,他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策马跳出战圈,冲破一处敌军薄弱的地方,没入了附近的黑暗之中。罗延庆看那云天彪已经去远,黑暗之中不便追赶,只好悻悻然去寻那些官兵的晦气。 此时一些官兵仍在做最后的顽抗,看到主帅丢下他们,只顾自己逃命,再没有人愿意为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卖命,纷纷放下武器,向敌军投降。 经此一役,云天彪带来的一千兵马全部被击溃,被斩杀者多达五百余人,此外尚有三百余名做了俘虏,只有两百余人在黑夜之中趁乱逃脱。 云天彪逃得性命,一路上急急如丧家之犬,沿路收拢溃兵,只搜集了不到一百人,此时东方已经露白,云天彪带领这些残兵败将直奔梁山大寨,前去投奔邓宗弼和辛从宗。 邓宗弼和辛从宗接到云天彪战败的消息,大惊失色,二人此次跟随云天彪前来攻打梁山,并没有接到朝廷的命令,只因受了高俅的密令以及云天彪的撺掇,说什么梁山晁盖已死,扫灭梁山群贼易如反掌,二人贪功心切之下,这才随他进兵。 结果在夺取梁山大寨一役中,他们却损失惨重,士兵伤亡大半,但总算是将贼人的巢xue给攻破了,夺得了贼人的粮草辎重,只要云天彪那里能够充分利用贼人缺粮急于求战的弱点将其一举成擒,将来朝廷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功劳,与可能得到的巨大收益相比,这点损失也就微不足道了,他们是一向善于利用别人的尸骨筑起他们的进身之阶的,在做着这样的收益与风险评估时,他们在内心里丝毫没有觉得有罪恶感。 云天彪的战败可以说将他们一下子从天堂拉进了地狱,他们这次可算是做了一次赔本的买卖,不但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收益,反而很可能因为擅自出兵、损兵折将受到严厉的处罚,丢官还是小事,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但这些都还是将来的事情,现在他们还面临着一个重大的危机,如果不能渡过这个危机,他们现时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辛从宗一脸气急败坏道:“云总管,你用兵一向稳重,谋定而后动,这次怎会中了敌人的诡计,导致全军覆没?我和邓都监是看在与你的交情上,才来帮助你攻打梁山贼寇的,如今弄到这等田地,你让我们二人如何收场,这件事情你要负责,你要对我二人有个交代才行。” 云天彪被辛从宗一顿抢白,弄得面红耳赤,倒真是像极了关公的那张红脸,待听到辛从宗企图择清自己,将责任全部推到他的身上,他当即反驳道:“辛都监这话可就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了,当初二位都监领兵随我前来,不也是为了踏平梁山后能够分得一份功劳,如今我军不慎中了贼人的诡计,辛都监就想将罪责全部推到云某的头上,这恐怕有失道义吧。”云天彪这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他们之间又何尝有道义可言? 邓宗弼唯恐两人闹僵了不好收场,赶紧上来打圆场道:“云总管、辛都监,两位且消消气,有话好说嘛。局势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要争论是谁的过错了,我们现在全部兵力加起来也不足七百人,凭这点人马已不可能荡平梁山余孽。听说贼人有一支为数不少的水军,擅长水战,一旦贼人封锁水面,我们就插翅难逃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脱身才是正经。” 云天彪经邓宗弼提醒,方才意识到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放低姿态道:“邓都监责备的是,此次都怪云某疏忽大意,不察之下被贼人在我军中安插了间谍。” 邓宗弼一听云天彪话里有话,追问道:“云总管所说的间谍是怎么一回事?” 云天彪在逃亡的路上已经得到傅玉被擒的消息,想到晁盖就是因傅玉的偷袭致死,梁山众人定然不会轻饶了他,杀了他为晁盖报仇算是最轻的了,总之,这傅玉是活不成了。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可以将战败的罪责全部推到傅玉身上。 为此,云天彪早已想好了一套说辞,听到邓宗弼追问,他正求之不得呢,当即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愤愤不平道:“还不是傅玉那厮,他原来早就被贼人收买,藏在我军之中刺探情报,昨晚我就是被他所惑,率领全军人马前去攻打林冲营寨,结果被贼人从后面杀来先夺了我军营寨,然后前后夹击将我击败,我恨不得将这傅玉千刀万剐,以消我心头之恨。后来我在收拢溃兵的时候,听说这厮已经死在乱军之中,这真说得上是老天开眼,不容这等无耻之徒活在世上,为我出了一口胸中闷气。” 云天彪这番话乍听之下似乎颇有几分歪理,但细究一下却是漏洞百出。果然,云天彪话音刚落,辛从宗就一脸疑惑道:“云总管此言差矣,傅玉若是贼人派到我军中的间谍,那他为什么要杀死梁山贼首晁盖?” 云天彪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阴阴一笑道:“辛都监的记性可是不太好啊,梁山贼首晁盖本是两位都监杀死的,与那傅玉有何干系?这等重要的事情,辛都监可千万不能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