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暮
“终于开了。”汐瑶的脸上露出是一丝欣喜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原本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 等到巨门完全敞开，汐瑶激动地从脚下的圆石走下来，往门中走去。 “慢着！”帝天情急喊了一声，然而还是晚了。 就在汐瑶走下来的那一时，两扇原本已经敞开了的巨门，竟然又再次缓缓往中间合了起来。汐瑶看着心中一惊，又赶忙回到原来站着的那块圆石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依然无法阻止那两扇缓缓关闭的巨门。 帝天心中一紧，大声道：“没用了，得赶紧让大家趁着大门没有闭合之前进去。” 说着，帝天赶忙飞身跳开，往前走了几步，大声含着他的父亲，还有罗他们几个的名字。 其实早在帝天和汐瑶在门前那番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人被吸引了过去，眼见巨门敞开，众人满心欢喜。然而此时见到巨门竟然又再次缓缓闭上，顿时一个个心急如焚，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一个个硬着头皮往门里冲去。 帝天在蜂拥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找到了父亲他们的身影，然后赶紧过去。 “父亲，快，我们得赶紧进去，这门很快又会合上了。”帝天一边催促着，一边下意识地往人流中看去，刚才那些人忽然冲上来，以至于他和汐瑶也被冲散了，现在也不知人到了哪儿。 帝冲阳等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抓紧时间往门里赶去。 眼看着巨门逐渐闭上，留在门前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相继进去，而帝天却站在门前，仰头望着不远处的半空，还有四五个身影在那半空中忽隐忽现，是刚才前去跟吞天打前站的几位前辈。 帝天凝神一看，只见他们几个不断在半空中那团黑云里穿梭，好像战况十分激烈，然而吞天究竟是什么模样，却没法看见。身后的巨门已经越合越小，到了现在只能容下两三个人并肩走过的程度了。 帝天不由心中一急，不管怎么说，那几位前辈也是为了他们这么多人，拖延住了吞天的脚步。于情于理，帝天总得喊他们一声。 “各位前辈！门已经打开，请速撤离！”帝天运起功力，大声喊道。 喊声穿破云霄，直接传到了半空中正在激战的几人耳中。闻言，当中的酒剑仙不由回头看了一下，同时他也注意到，那门是开了，不过现在好像正在慢慢地合上。酒剑仙徐长卿心头一紧，对一旁不愿的血刀陆引喊道：“陆老头，赶紧撤，那门看起来快要关上了，再不走，咱们几个老不死的恐怕得交待在这里了。” 陆引手持一把血红色的长刀，那刀身上面燃烧着一层炽热的火焰，只是随手一挥，陆引将身旁向自己缠绕来的几条黑色云带砍断，然后也留意了一下巨门那边的情况，当下点点头，对着不远处其他两个同伴招呼了一声。 “老离，药鬼，赶紧撤！”陆引喊道。 闻言，另外两个隐世强者也赶紧挣脱了身边缠人的云带，飞身到了一旁。 “勾老邪呢？”酒剑仙徐长卿见到老离和药鬼相继过来，但却没有见到另外一个勾老邪，不禁问道。几人闻言皆是摇了摇头，刚才他们各自被那黑云中伸展出来的云带给缠住，场面有些混乱，一时之间也没有留意到。 “没看见，这吞天妖兽果然厉害，这云带也不知怎么搞的，一被它碰上，就直接将我的功力吸了过去，如果不是老子反应的快，恐怕早就被这家伙给吸成人干了。勾老邪那老家伙，该不会是中招了吧？”说话的是药鬼，原本药王谷的谷主，也是酒剑仙多年的酒友。 话一出口，几人皆不由一阵沉默。 刚才他们几个才刚飞上来，原本还想见识一下吞天的模样，谁知道最后连吞天的样子都没见着，就被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色云带给纠缠住。偏偏这些云带还邪门的很，不但能够吸取人的功力和生命力，而且自身还坚硬无比，如果不是使出全力，都难以将它们斩断。 “勾老邪！”徐长卿大声喊了几声。 可这半空中，除了那黑云中阵阵滚雷，没有任何的回应。 “好了，走吧，再不走，我们几个老伙计也就走不了了。”陆引拉了一把徐长卿，然后一起往地面飞去，直接朝着帝天那边赶去。 远远地，帝天看到那几人已经下来，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也就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他刚转身，就感觉到身后一阵风起，然后自己整个身子也飞离地面，直接朝着巨门里冲去。帝天定神一瞧，原来确实徐长卿将他一把拉着，飞速冲了进去。这几个果然不亏是隐世大能，转眼前，他们还在那半空中悬停着，可帝天这边刚回个身，竟然就已经到了他的身旁。 “徐前辈！”帝天喊了一声。 却见徐长卿一脸凝重，道：“快跑，别回头。” 然而徐长卿越是这么说，帝天就越是感觉心中好奇起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后面不远处，无数条黑色的云带，从那半空中延伸下来，一直追寻着他们的身影不放。 这是什么鬼东西！帝天不由骇然。 徐长卿见到帝天还在发愣，赶紧一把拉住他，二人趁着巨门即将关上之前，快速冲了进去。才刚进入，那扇厚重的巨门便恰好合上。诸人各自侥幸逃生之余，徐长卿想到刚才那幕，当即没好气地对帝天骂道：“你这臭小子，不要命了！叫你快跑，还他娘的在那发什么愣！” 闻言，帝天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不过也亏得刚才有徐长卿在，也算是紧要关头帮了自己一把，虽然挨了一顿臭骂，但是帝天心里却也没觉得怎样。 帝天笑着对徐长卿还有其他几个老家伙表示感谢，接着便开始打量起四周来，同时寻找着父亲他们的身影。不一会儿，帝天就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正是父亲一行人。 帝天走了过去，见到大家都没事，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他的二叔帝冲海可没轻饶他，上来就直接在帝天的脑门上敲了一记，骂道：“你小子，刚才干嘛去了，害我和你父亲在这担心。” 帝天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解释什么，接着看看四周的环境。 一切如昔，这里果然就是当初他来过的地方！ 在众人从这扇巨门过来之后，发现他们身处于一个高耸的悬崖之上。从悬崖处往下看，可见一片茂密的山林，不过这片山林并不是很大。再往外，可以清楚地看到曾经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只是不知经历了多少年月，那儿早就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极其荒凉。站在悬崖顶上放眼望去，只觉满目洪荒，甚是震撼。 除了帝天之外，其余诸人都是初次来此，不免充满了新奇。可是帝天看到这幕，心中却不由一阵说不出的惆怅，以及茫然。 这里，果然就是当初他来过的天墓！ 据闻，此地之所以称之为天墓，那是传说中这里曾是众神居住的地方。只是时光荏苒，众神陨落，昔日繁华终成一声叹息，而这个众神的栖息之地，最终也成了他们殒落之所。 当然，传说归传说，帝天素来不信这世间真的有神存在。只不过，在前方那片废墟之后，当真有着许多凌乱的墓葬，这倒是真的。但如果要说那里面埋葬的是那什么神，这个帝天就不怎么信了。试想一下，会死的神，还能称之为神吗？ 天墓，这里就是他前世结束的地方，也是新生开始的地方。因为心中的那一丝执念，帝天不惧艰辛，好不容易寻到此处。然后后来却因一场意外，让他在此殒命，从而重获新生。再次回到这里，帝天实在难抑心中的激动。只是，这次他的心境，已经跟上次有着明显的不同。 当初的那份执念，早在这十几年平淡、温馨的生活中消磨无几，即便时而想起，帝天也只能将它当作一场虚幻的梦。可真到了这一天，这个梦境真的再次重现在自己的眼前，帝天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那股情绪，终于忍不住再次涌动起来。 “帝公子，你怎么了？”身旁，一个温婉的声音说道。 帝天还有些出神，初时没听的仔细，后来听到那人连续呼唤了几声，帝天这才猛然醒过神来，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同他一起开门的逍遥海的汐瑶姑娘。帝天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汐瑶姑娘，在下刚才有些失神了。” 汐瑶抿嘴一笑，道：“我见帝公子从一进门来，看到这里情景之后，整个人身上就好像透出了一种……嗯，有点悲伤的情绪。呵呵，汐瑶妄加揣测公子，还望帝公子不要介意才是。” 帝天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看了汐瑶一眼，此时到了天墓之后，或许环境不同，心境也不同了，帝天这会儿看到汐瑶，竟觉得她极为美丽。不像初时看到的那样，美则美矣，然而身上却透着一股魅惑之力，使得帝天心中一直抱着警戒，不敢过多接触。 现在的她，少了几分娇媚，却更多了几分纯美。 眼见帝天没有说话，汐瑶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接着顿了顿，打开话题道：“之前的七星宫殿，我们已经过了六座了，只是不知这第七座，又会在什么地方。” 汐瑶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帝天的话。 帝天听在耳里，心里也没多想，只是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里，就是第七座宫殿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帝天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然而听在汐瑶耳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见汐瑶神色微变，随着问道：“公子如何得知的？” 帝天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这会儿要想敷衍过去，显然不太容易。想了想，帝天只得含糊其辞道：“这……这也是在下猜测而已，呵呵。” 闻言，汐瑶显然有些将信将疑，不过终究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帝天他们现在占据着高地，放眼望去，四野尽收眼底，除了山林和废墟，确实不见什么宫殿的影子。别人不清楚，但是帝天却是知道，从他们进入这扇门后开始，就已经是进入了最后一座七星宫殿——瑶光宫。 在前世地球时，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天墓。 这里是由谁所建，又是因何而来，或许，诚如传说中的一样，这里真的是众神陨落的遗址，谁知道呢？ “帝公子，你说，那么多人对于这里趋之若鹜，甚至不惜性命，那传说中的大道至宝，真的会存在吗？”身旁，汐瑶忽然冒出一句。 帝天听着一愣，接着摇摇头：“不知道。” 这话倒是不假，帝天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所追寻的那个什么大道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以至于早在千年前就能引发那场惊世骇俗的百皇之争，以及现在还能引动那么多隐世多年的绝世大能出现。大道至宝？这得有多大的能量，才能有这种吸引力。 不知怎么的，帝天忽然想到了自己体内那把来历不明的天道剑。难道说，这些人一直在苦苦追寻的那个大道至宝，竟然就是那把天道剑不成？如果真是这样，那结果可就有意思了。 一旁的汐瑶轻声感慨一句：“天下熙攘，皆为利往，即便是那些清修多年的前辈们，又何尝不是？每个人来到这里，都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目的。不知帝公子里，所求的又是什么？” 帝天默然片刻，最后苦笑一声道：“如果我说，我是被逼着到这里来的，汐瑶姑娘你信吗？” 闻言，汐瑶抬眼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轰！！！ 忽然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皆不由心中一惊。 回神一看，那响声来自身后的那扇巨门。 轰轰轰！！！ 又是一连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猛烈地撞击着巨门。一次一次疯狂地冲击着，力量非常骇人。 “不好！”帝天顿时脸色一变。 不用想，众人也知道后面追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别人没有看到，帝天和那边的徐长卿等人，可是亲眼目睹过，吞天，这是吞天在另外一边冲撞。谁也不知道，这扇能够难住在场所有人的巨门，究竟能不能阻挡得了吞天的脚步。 一时间，原本逃生之后的庆幸，转瞬间又变得紧张起来。 吞天妖兽每一次的冲撞，必将带着整座山崖都随之震动，所有人都不由感觉胆战心惊。这得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将这扇厚重的巨门撞成这样。要知道，当时他们这么多修炼者初到门前的时候，数十名宗师级别以上的高手想要合力将这扇巨门打开，都是一样纹丝不动。 然而吞天妖兽的举动，显然吓坏了在场的不少人。 终于有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慌和恐惧，场面开始sao动起来。在面对这个上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最大的恐怖威胁，即便这些平日堪称雄一方的高手们，也不由慌了阵脚。在这里的人，鱼龙混杂，都是抱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到此，并没有统一的战线指挥，所以一旦遇到这等变故，就很难不会出现混乱。 那些老一辈的隐世大能们没有说话，可其他人也不愿坐以待毙，自从有第一个人压抑不住情绪，选择疯狂地逃离了这处悬崖之后，其余众人也纷纷效仿，一个个相继逃了。 没多久，原本熙熙攘攘的悬崖上，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个人。帝天一行人，徐长卿一行，以及东方家也有几位没见过面的老前辈留了下来。而且让帝天没有想到的是，汐瑶带领着的逍遥海一众，竟然也没有选择离开。 “徐老前辈。”帝天朝着徐长卿那边走去，此时在这里，就以他们这些人辈分最高，每一个都是传说级别的人物。 “是你这小子？”徐长卿看到帝天走来，似乎有些诧异，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其他人都跑了，你们这几个还留在这儿陪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不成？” 帝天听着也是笑笑，道：“此处地方之大，如何出去都是个问题。而且一旦真让门后那怪物破门进来，那么就算我们逃的再远，也没有什么意义。晚辈之所以留下来，就是想听听各位前辈的意见，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徐长卿听着不由点点头，似乎颇为赞赏地看了帝天一眼，然后道：“现在的年轻人，能够像你这样临危不乱的，还真是没有几个了。而且年纪轻轻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此等地步，真是让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汗颜。” “徐老前辈过奖了，诸位前辈都是昔日驰骋天下的传奇人物，晚辈年轻气盛，尚不懂事，所以还须得诸位前辈指导一番才是。” 帝天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既不显得自己桀骜，也不至于将身段放得太低。在场几位隐世大能们，原本见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打开了第四层棺，进入宗师之列，本就已经对他刮目相看了。而此时见到帝天说话行事颇有风度，也不禁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那个什么……”徐长卿看着帝天，道：“我记得你是帝家的，是叫帝天小子对吧，我那侄儿对你过不少好话。这样吧，刚才你也看到门后那怪物了，有什么感想？” “可怕，非常可怕！”帝天毫不犹豫地答道。 徐长卿听着嗯了一声，点点头：“不错，能够直面自己内心的可怕，老夫果然没看错人，是个不错的小子。吞天妖兽，在我们天演大陆数千年来的历史上，每一次出现，都必将带来一场生灵涂炭，可谓灭世之劫。别说是你，即便是老夫几个，在面对这怪物的时候，也一样觉得可怕。但是有的时候，即便是害怕，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有人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