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人来咸阳
陈寒青三人沿着长街混入人群之内,很快便没了踪影。【】 不远处酒楼的二楼窗边,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收回了目光,只是饱含风霜的眉头依旧紧锁。 坐在他对面的一位古板老头顺着他先前的目光望了望,疑惑道:“乐大人在看什么?” 一身官服老气沉稳的乐保元摇头笑了笑:“只是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背影,应该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了。” 古板老头闻言也是一笑,这一笑同样如刻刀刻上去一般,生硬得很,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替乐保元倒上了一杯热茶,说道:“乐大人你面色红润老当益壮,哪来老眼昏花一说?不过能让你如此留意,看来这个熟人不一般啊。” 乐保元喝了一口茶,说道:“是一位少年,也算是熟人,不过确实令我印象深刻。” 坐在一旁的梁文方将举起的茶杯停在了嘴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乐大人。 “少年?”古板老人一下子来了兴趣,说道:“那哪个门派的修行者?会来参加此次摘星大会吗?” 乐保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说道:“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一家酒楼的下人,不谙修行之事,至于如今如何,我也不得而知。不过他要是真的能来参加摘星大会,我倒是很看好他。” “哦?”古板老人眼中难得闪过一丝光芒,说道:“能让乐大人如此看重,莫非就是大人先前所说那个能够搬动神鼎的少年?好像是叫陈寒青?” 乐保元点头道:“正是。不过这孩子生性淡泊寡言,对修行毫无兴趣,来咸阳参加摘星大会的可能性只怕微乎其微。” 一旁的梁文方终于开口道:“乐大人这话说得欠妥,陈寒青对修行之事一窍不通,怎么可能短短几月就破境入蓬莱?就算他想来,只怕也没这个能力。” 乐保元叹息道:“确实如此,是我愚昧了。” 古板老人望着窗下的人来人往,说道:“乐大人口中这少年天生神力,若不去修行,实在是太可惜了。” 梁文方说道:“人各有志,他一个奴隶,连平时生计和自身的自由都成问题,又怎么会去思考修行这等事情。” 乐保元闻言,忧心忡忡道:“九州大陆如陈寒青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什么时候朝廷能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个天下也就没有后患之忧了。” 古板老人同样神情严峻,说道:“路漫漫其修远,要做到天下尽欢谈何容易?更何况,眼下的九州并不太平,西凉早已亮出了他们锋利的长戟,谷苗则在暗地里虎视眈眈,还有那些藏在朝廷当中居心叵测之徒,若是当朝重人一有疏漏,只怕九州就会再次倾覆。” 梁文方的眼中露出了非常担忧的神色,尤其是听闻古板老人提到朝中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时候,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恐惧。 乐保元沉默良久,对古板老人的言语默然赞同,然后叹声道:“圣上年纪轻轻,却是雄才大略,若非他决断英明,这个天下只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梁文方似乎怕说错话,特意将声音压低了些,谨慎道:“圣上想要废除旧历,托付南疆巫咸拟定新历,又特意设道教为国教,将其地位拔高至于佛教相同高度,这种种决策,已经引起了朝中某些保旧派的人不小的非议。” 古板老人不悦道:“哼,这帮人究竟是为天下着想还是为己私欲,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乐保元安慰笑道:“董大人也不必如此忧国忧民,按着咱们圣上的性子,只怕天下没人可以撼动他的决定。况且,圣上与以前的君王最大的不同,便是对修行之事很有兴趣,祖先生位列天下春阳榜第三,熟谙修行之道,让他来教圣上,只怕不出几年,圣上便能成为高手中的高手了。而且,这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意义,便是能够淌入修行界这片不知深浅浑浊的湖水,这是以前先帝从未敢尝试的事情,至于圣上究竟是什么心思,咱们不好猜。” 被乐保元称呼为董大人的古板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乐大人说的是。” 一旁的梁文方好奇道:“说起春阳榜,董大人,先前你去帮白大人写榜单,能否给透露一些?” 没错,这位董大人,便是将龙延河染成墨流的董耀,也就是董谦熊的义父。 说起三大榜单一事,董耀的心情明显要好很多,笑道:“摘星大会刚刚开始,这朝辰榜自然还未写,星器榜也与去年几乎不差,唯有这春阳榜变动了一些。此次春阳榜一出,只怕会让天下人震惊不小。” 梁文方颇有兴趣地问道:“为何?” 乐保元笑道:“只怕这前十留下的唯一一个位置有了归属,而且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董耀说道:“正如乐大人所言,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入了前十。” 乐保元猜测道:“难道不是公孙家家主公孙鹿鸣?” 董耀笑着摇了摇头。 梁文方问道:“莫不是镇守玄武关的胡大将军,又或者是郁将军?” 董耀道:“两位将军自然是身手不凡修为过人,只可惜也不是。” 乐保元说到:“董大人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董耀平淡的眼神中难得出现了一丝起伏,悠然说了三个字:“高长离。” 梁文方与乐保元闻言俱是大惊失色,彼此相互看了一眼,震撼无语。 “高长离虽说一夜在镜池破入天一,但不久之后又跌落至蓬莱了,将他排入前十,会不会不妥?”梁文方提出了质疑,一旁的乐保元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也有此想法。 董耀说道:“其实白大人让我将高长离写在第十位置的时候,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但白大人只是说,就因为高长离跌落到了蓬莱,他才在第十这个位置上。” 梁文方又是一惊,道:“这是什么道理?” 乐保元微微皱眉道:“莫不是白大人知晓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董耀摇头道:“根本没有玄机,高长离千真万确已经跌落至蓬莱。白大人的意思是,如果高长离还留在天一下境,他便不只是第十了,而是前五甚至是前三。” 梁文方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就连乐保元也一脸惊容愕然道无以复加。 而在另一边,咸阳城西面的一家颇有名气的小食店外,一身桃粉长衫的男子正站在路边举目望天,他那双不知道让天下多少女子羡慕的俊美丹fèng眼微微眯着,似乎想要从光天烈日中窥得什么契机。
不一会儿,从小食店内走出一个身材娇娆脸蛋清美的女子,她细嫩白皙的手上捧着一盒精致的木盒子,特意举到男子眼前,嘻嘻笑了笑。 粉衣男子看了木盒一眼,说道:“买这么多龙须酥你也吃不完。” 九月初七笑道:“给寒青啊。” 高长离淡然一笑:“你怎么知道他会来?” 九月初七将满满一盒龙须酥收起来,说道:“我相信寒青,因为他某些地方和你很像。” 高长离不回应,只是一笑置之,用手轻轻拍了拍九月初七的脑袋。 夏日的阳光将少女的青丝晒得有些烫手,却又有清香残留掌心,高长离转身向东边望去,淡然道:“走吧,去聚星山。” 九月初七跟着身后,不解道:“我们来咸阳做什么?” “来凑热闹。”高长离说道,也不知是不是在开玩笑:“这几日这里会聚集很多大人物,说不定会发生一些好玩的事情,你难道不喜欢么?” 九月初七偷偷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黯然低声道:“你是不是来找她?” 高长离扭头释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坦白道:“我们找神鼎这么久了,也没有任何线索,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我想再问问她。” 九月初七微恼道:“借口,她明明说有消息会通知你的,你为什么非要来亲自找她?分明就是想见她罢了。” 高长离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少女,九月初七怔怔立在原地,脸色有些不安。 高长离忽然笑道:“难得见你有任性的时候,倒是与以前的她有些相似。” 九月初七撇过头去:“谁稀罕和她相似。” 高长离走到她身边,替她将额前被风吹乱的一丝刘海扣到耳后,说道:“以前的她是以前的她,而现在她是皇后。皇城之内戒备多少森严,或许她根本没机会将神鼎之事告诉我,而我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去皇城内找她,所以只能来此寻找机会了。” 九月初七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嘟哝了一句:“我不听,也不信,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了。” 高长离点头道:“随你,记得把龙须酥吃完。” 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进入春阳榜前十的高长离转身朝东边行去。 九月初七委屈地看了男子背影一眼,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子,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默然跟了上去。 这一日的咸阳群星汇聚,修行界众多高手于明暗两道纷纷聚首,九州大陆内的朝野大柱也相继滚落而来。 有人来咸阳,所为摘星大会之名利。 有人来咸阳,是职责与义务所驱使。 有人来咸阳,怀揣不为人知的目的。 而有人来咸阳,却单单只为一瓢儿女情长而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