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湜湜其沚
那是六年前的端午节,晓湜还在念大三,而他mba就要毕业。【】 家里的变故和母亲极力的反对,让他疲于应付,只能把恋情暂时转移到“地下”。 那段时间,他也能感觉到女孩的患得患失。她尽力掩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藏不住眼底眉间的淡淡忧伤。 那一年的晓湜只有19岁,再怎么逞强,也还是个不太成熟的大孩子。 他见不得她那种神情,想让她真心高兴起来,便想带她出去散心,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第一时间更新 于是,就在那个端午节,他瞒着家里,带着心爱的女孩“私奔”到湘西凤凰。 远离上海的凤凰古镇让两人暂时忘却了现实的困扰,沉浸在青山碧水和苗疆风情中。 他们手挽着手,走过沱江边上一座座吊脚木楼,轧过木楼间一条条小街,逛过小街上一家家小店。 那几天,晓湜真的很开心,不像往常,连笑容里都透着心事。绍霆看着她又回到以前一样,烂漫娇憨,心情也格外舒畅。 女孩很钟情那些有当地特色的小摊,这个看看,那个瞧瞧,但每当绍霆上前,她却又走开了,什么也不买,最后,只驻足在一个卖牛角梳子的小推车前,看着戴眼镜的老爷爷在一把牛角梳子上认真地刻字,想了想,说:“我想要一把小梳子,我的刘海总是分叉,随身带把梳子就不怕了。” 她挑了一把很小的黄牛角梳子,只有小半个巴掌那么大,四角圆润,质地通透。她问老板能不能刻字,老板让她把想刻的字写下来。 女孩想了片刻,写下了“湜湜其沚”四字。 绍霆看了看,问:“你的名字?” “嗯,这就是我名字的出处,《诗经》中的《谷风》,‘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解释给我听。” “就是说,虽然泾水把污浊带给了渭水,但渭水在静止时仍然清澈见底。这名字是我爷爷给我起的,他希望我能像渭水一样清者自清,即使出于繁杂的尘世,也永不改清净的初心。” ——湜湜其沚—— 周绍霆端详着手里的小梳子,把它慢慢反转过来。更多更快章节请到。然而,梳背上并没有刻字,可见已不是当年那把,但乍看真的一模一样! 当年的晓湜,乌黑的长发,不烫不染,后面剪成一刀平,吊个马尾,或散下来掖在耳后。齐眉的刘海,风一吹就乱了,她忙从包里掏出那把小梳子梳一下,然后抬起头对着自己笑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现在的她,早已蓄长了刘海,一齐束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只在额角两边余下些绒发却束不进去,却恰好有一种自然灵动。 既然都没有刘海了,还随身带把小梳子做什么呢?并且和以前那把那么像——是不忍丢掉的习惯,还是不动声色的怀念? 周绍霆正在出神,却听阿姨在门外叫了声:“先生,午饭好了。” 他立刻收回思绪,随手拉开抽屉,把小梳子放了进去。 周绍霆的午饭很简单,他不喜欢选择,也不喜欢浪费。 有些人似乎天生懂得克制自己的**,周绍霆就是这种人。像口腹之欲这种事,在他看来,多在乎一分,就会影响生命的效率和更重要价值的实现。所以,他心甘情愿做个清心寡欲之人。 对儿女私情,亦是如此。曾真正用心的一次,已让他一蹶不振了两年——两年,能做多少有价值的事? 以后,再不会重蹈覆辙! 饭后,周绍霆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继续埋头工作。第一时间更新 他没有午休的习惯,确切地说,他不困,便不会睡觉。 还是那个原则——效率。 像睡觉这种既不产生价值,又消耗时间的事情,在他看来,无异于浪费生命。他的生命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已,他觉得这些宝贵的时间应该好好加以利用,做些有益于社会人生的事。 不要笑,他不是故作伟大,这是他从小就深刻认同的人生观: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给后人留下些什么。所以,他虽然是个商人,虽然很会赚钱,但其实,他并不甚在乎金钱名利,而更在乎自己创造的价值。 他对自己严格到苛刻,从不给自己闲下来的借口。这是否也是一种方式,可以填补人生中另外一些空白? 不过,刚回国的这一个月里,他是真的异常繁忙。这不,才一顿饭的功夫,又有将近三页的未读邮件跳了出来,而且,他的工作邮箱还是经过钟恺事先筛选过一遍的。 周绍霆看着满屏的未读邮件,有些索然地滚了一下鼠标。一封来自“光华大学管理学院校友会”的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尊敬的周绍霆先生: 我院即将迎来建院30周年,届时将举行一系列院庆活动。最隆重的“管院名人讲坛”活动诚邀您的参加。若您能于百忙中惠临,我们将无比激动!管院学子期待着您的声音,带领他们展开充满理想的人生征程。若您另有安排,也烦请告知,方便我院与其他人联系。非常感谢!” 光华大学,管理学院。 周绍霆抱着胳膊,把自己靠在椅背上。 对于母校,他一直怀着一份敬仰和感恩,因为他曾在那里接受教育和培养。但不仅如此,他还有着一种更为深沉的感情,接近于深切的怀恋,那是与他自己的生命痕迹有关。不可否认,在光华读书那两年,是他生命里最美好清澈的时光。 有时候,连他自己也会疑惑,到底哪种生活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是像那两年一样,在阳光和暖的午后,与心爱的女孩坐在晖园柔软的草地上,听风吹,看花落,光阴美好到让人甘愿虚度?还是像现在这样,在收发邮件和批阅文件中,紧张地度过一整个下午? 当柔黄的夕光斜斜地扫在键盘上的时候,周绍霆忽地瞟了眼屏幕的显示时间,已经4点多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陪伴他一整天的小皮包,接着拿起电话,拨了个短号。 “靳昕,备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