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该是讨回来的时候了
东方的天,已经隐隐约约透出晨光来。【】 灶房里飘出丝丝香甜的味道。 丹心捧着食盒走进上房,“娘子,婢子照娘子教的法子做了些点心,娘子可要用点” 冯七郎跟沈昕娘讲了数个笑话。又下了几乎一夜的棋,此时嗅到香味,也觉饥肠辘辘。忍不住探头向丹心手中的食盒看去。 沈昕娘垂眸道:“七郎君要回去了,点心包起来,给七郎君带走吧。” 说完,她起身向里间而去。 丹心立即手脚麻利的将点心包好,递给冯七郎。 冯七郎忽而越发的留恋起来,竟丝毫迈不动脚步。 “郎君,娘子要歇息了。”丹心催促道。 “哦哦。”冯七郎提着点心,抬脚迈出房门,出了院门,他又回头去看。 此时他猛然惊悟,自己和那笑话中,梁国的傻子又有什么分别呢听闻她天生不全,又呆又傻被沈家嫌弃,便将她当做呆傻之人来看待。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发现她身上的好,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亲近她了解她可自己宁愿被当初的传闻蒙蔽眼睛,蒙蔽了心 这同那个带着瓮子,宁可鼻子被磨得生疮。脖颈被磨得长茧的傻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冯七郎攥紧了拳头,捏紧了手中提着的匣子。 她不是傻子,他才是 他抬手拍了拍胸前放着的放妻书。 为什么到现在才让他发现她的好为什么要到留不住的时候才痛惜 忽而沈昕娘的话在耳边响起,“你不必可怜我,或是久病未好,或是天生不知,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从不曾拥有过,就不知道失去的难过” 是了,不曾拥有过就不会惋惜不会遗憾。 该惋惜的是自己分明那人曾经就在他身边,分明触手可及。可他偏偏要等到快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她的好。 他为什么要将她扔在冯家这个最是偏僻的角落 为什么要答应齐王,与她和离 冯七郎面色沉重,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隐隐约约还听到上房有哭声。 他想到被他惹哭的杜媛之,心中便一阵烦闷。 倘若没有杜媛之从中搀和,或许他和沈昕娘不会弄到如今这局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点心匣子。转身又去了书房。 “姨娘郎君回来又,又走了”丫鬟怯声禀道。 “什么”杜媛之从妆台上直起头来,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表哥见到她哭的这般可怜巴巴的样子,一定会心软,一定会来哄她的可怎么 “为什么不进来他去了哪儿”杜媛之泪眼之中尽是不可置信。 “去去了书房”丫鬟小声道。 杜媛之抬手拂去妆台上放着的首饰胭脂等物。 哗啦啦一阵响,她越发伤心恼怒。 “娘子再睡会儿吧”丹心听到里间有动静,便立在屏风处低声道。 “不必,今日还要出门。”沈昕娘已经起身。 丹心进得里间为她梳妆。 沈昕娘长发乌黑似带有泽亮的光,柔顺的披在身后,“去备车。” 丹心颔首退出。 马车备好的时候,冯七郎也听说沈昕娘今日又要出门。 他忙不迭的赶来,看着扶着丹心的手。正要上马车的沈昕娘道:“你要去哪儿” 见沈昕娘回头望来。扔在双划。 他连忙补充道:“我,我送你去” 免得路上再出事。 沈昕娘却缓缓摇了摇头,“不必,想来,你还有事情要忙。” “没有,我哪里有什么事”冯七郎的话音未落。 身后便传来分外幽怨的一声:“夫君” 冯七郎回头。 杜媛之红肿着一双眼睛,脸色苍白,恍如不胜微风的娇花,羸弱的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你来做什么”冯七郎低声问道。 杜媛之委屈望他,朱唇也不似平日里艳红,倒有些泛白。她哆嗦着嘴唇,好似千言万语都卡在嗓子眼儿,只一双莹莹有泪的眼睛望着他,一言不发。 冯七郎听得马车响动,回过头的时候,沈昕娘早已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向二门外行去。 他皱眉,心头有种难言的滋味。 看到杜媛之楚楚可怜的样子,总算没有再冲她发脾气。同她一道回了院中。 “昨日是我不对,让夫君为难了”杜媛之态度极好的认错。 冯七郎揽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你知错就好,日后不要再耍小性子了,我放妻书都写好了,她这两日就要走的,你跟她争什么” 杜媛之乖巧的点点头,心中却咬牙切齿。 昨日就说放妻书已经写好了,去她院中,不过是为了给他放妻书而已。 如今这话的意思,是放妻书还没有给了 “先去城南。”沈昕娘吩咐道。 丹心答应了一声,掀帘探出车外,给车夫指着路。 马车停在一片居住着贫民的小土房草屋外头。 沈昕娘下了马车,在丹心的搀扶下,来到先前劫持了她那车夫铁柱家门前。 铁柱听闻动静,连忙奔出。 瞧见沈昕娘,“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娘子,娘子大恩大德,小的这辈子都不敢忘我家栓子好了全好了今早自个儿就吃了一张胡饼呢是娘子恩德呀小的给娘子磕头谢娘子大恩大德”铁柱感激的泣不成声。 沈昕娘缓缓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小男孩儿也从屋里头出来,虽然十分瘦弱,但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枯瘦的脸上也泛着健康的红润。 “他从两岁起就血尿,昨日竟全好了”铁柱絮絮叨叨的说着。 沈昕娘面无表情的听着。 丹心连忙打断铁柱的絮叨:“你叫铁柱是么” 铁柱一愣,停住话头,“是,是,娘子有何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沈昕娘看着他,缓声道:“有件事,要你帮忙,你若已经用过早饭,这便走吧” “啊哦,是是”能为救命恩人做事,铁柱兴奋不已。 拜托了那日帮他看门的婆子,再帮他照顾照顾儿子,他便追在沈昕娘后头而去。 如今赶车的车夫一瞧见铁柱,倒是大吃了一惊。 “你,你不是”不是劫持了娘子,被人杀了头了么 铁柱摸摸脑袋一笑,“我来给娘子赶车” 车夫愣愣的让到一旁,看着活生生的铁柱坐在他旁边,“驾”的一声,御马而行。 “你没死啊”行了好久,那车夫才低声问道。 铁柱闻言,一声长叹。 眼前晃过自己那血流一地,被断了子孙根,后来又被砍了脑袋的发小。 他一时分不清,娘子究竟是狠心之人,还是仁慈之人。 但不管娘子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娘子是救了他儿子的人,是他和他儿子的救命恩人单这一点,他就得对娘子忠心耿耿至死不渝 马车在秦记典当行附近停下。 沈昕娘依旧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 这次,她挑了临窗的雅间,推开窗户恰可以将秦记典当行尽收眼底。 铁柱和丹心扮作一对落魄的父女,大步迈进典当行。 丹心拿出当初当了那块红翡的当票。 “掌柜的,我来赎回我家传家之宝”丹心声音清亮。 “传家之宝”四个字又咬得格外清晰。 霎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不管是典当行里头的人,还是外头过路人,纷纷侧目向典当行里头看过来。 掌柜的一愣。 这丫头,和她口中的那块红翡他可没忘。 可是竟然真的来赎了他料定了人不会有钱来赎,当日就借花献佛的送给沈夫人了呀 “小丫头,当的时候是五百贯,要赎回去,可就不止这个数了呀”掌柜的眯着眼睛,眼中泛出精明且贪婪的光道。 丹心回头看了“她爹”一眼,口气为难道:“那要多少” 掌柜的伸出五根指头,在她面前翻了两番,“这个数” 丹心吞了口口水,回头低声唤道:“爹” “那是你娘生前给你留下的唯一念想,别说我病了,就是我死了也不能当多少钱不管多少钱也得赎回来咳咳”铁柱愤然说着话,捂着嘴就咳了起来。 铁柱身量较瘦,脸上又涂了粉脂,看上去苍白一副病态。 这么一说,加之一咳嗽,众人便自行脑补出他病久无力,家中需给砸锅卖铁给他治病的情形来。 高高的柜台后头的掌柜支起脑袋,劝道:“这位老哥哥也要想开点,东西再好,是死的人才是活的总不能要东西,不要命吧还是赶紧回去治病吧” 铁柱将手一挥,“不行,不用多说,不管多少钱,我们照规矩给就是了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不能当” 周遭一片唏嘘之声,纷纷为这男人的重情义而感慨。 这年头,宁可自己病着,也不动妻子留给女儿嫁妆的好男人可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