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鸦烬10
“暂时再见,我的朋友……” 虚弱到极点的声音从另一端传入耳内,应天扬手心一紧,直接捏爆了·黑色的墨水沾了满手,碎片嵌入rou里流出殷红的血液,可他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完全无视了手中传来的痛觉。 云默并没有交代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但凭借应天扬的脑子不可能猜不到什么。虽然这一次道别前后不过是那么几句话的陈述,可内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量过于庞大,而事情遗留的后续也亟待解决。 大陆破碎,生灵全死,华夏至高的异能者陷入了漫长的进化期,虽说丧尸的领头羊也一并陷入了同样的境地,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消息。 华夏需要云默,她不仅仅是名义上的领袖,更是华夏的精神传承和信仰所在。生化末世短短的一年半载奠定了她无上的基础,哪怕远在京都的李仲辛等元老并没有为她正名,可她卓绝的贡献切切实实已经将自己拔升到将帅的地位。 应天扬完全可以想象,云默这一次进入进化期后,华夏必然会混乱上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当务之急并不是立刻通知华夏高层,反而是需要一支精英队伍深入东南亚腹地去确认云默的存活。 什么叫做“少则半年,多则十年”,十年的时间他完全不敢想。可比起这个十年的期限,他更害怕云默欺骗了他们,或许是因为自己即将身死而将这个期限无限扩张,既给人希望有能给人类一个漫长的时期发展自我,哪怕哪天真传来她身死的消息,也不会太过哀恸。 因为……那时候的人类,兴许已经有了新的信仰和领导人。 不得不说,如果韩修宇的“智”是体现在大局观和战场之上,那么应天扬的“智”就是体现在揣摩人心和微观控制上。他总是能从细微点切入抓住云默话里话外的心思,也能进一步发掘出一个人最具有深度的念想。 由于云默从来智多近妖,他实在忍不住将她说的话往各种方向带,可越想越是毛骨悚然。 可当他思路回转联系上“蜀都”的时候,得到的却是韩修宇陷入深度昏迷的消息。而肖琛的暴脾气不太能收敛情绪,云默眼下的状况实在不能让他清楚,万一这血性的家伙非要跑去东南亚找云默,那非得坏事不可。· 他知道肖琛很重兄弟情,可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有心人做不少文章。他虽不至于瞒着肖琛,但很明显现在不是让他知道的时候。 算来算去,“蜀都”如今竟是没有一个主事者,就算朴珉贤如今也位于那方基地,可说到底朴珉贤的骨血并不属于华夏。应天扬从来小心谨慎,就算认可了朴珉贤成为战友和朋友,也并不意味着他要间这么重要的消息交给他来传递。 排除了一大圈人之后,应天扬最终长叹了一口气,联系上了京都基地的周严。 …… 与此同时,支离破碎的东南亚地带,伤痕累累的三尾狐飞快地穿梭在白骨森林之内,将全身的速度都提升到极致,远远地逃离了战斗区域那块被偌大血rou覆盖的领地。 一股庞大厚重到不下于返祖巨龙的威压刹那间翻天覆地而起,就像是要撕裂整一块大陆一样,在炸裂的第一时间粉碎了身周全部的白骨。鲜红的血rou犹如一层层绽放开花瓣的莲花,堆叠在一起从花心伸出无数的触手,疯狂摇曳。 几乎在rou芽展开的那一刻,三尾狐就不要命地奔跑起来。大脑前所未有地拉响了警报,连带着它全身的毛发都竖起,黄玉色的眸子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就算是面对八咫鸦,它也从未如此恐惧,可是就在那头豹子进化的刹那,它的本能疯狂地告诉它:不逃,就是死! 它感受到了在天地间炸开的威压,更感受到了高天之上规则的涌动。拼命逃离事发地点,三尾狐机械地动作着,就算四肢百骸散发的信息叫嚣着休息,也不能阻止它再逃得远一点的心思。 不知不觉间,三尾狐已是口吐白沫地倒在华夏云南省边境线上。此刻的它虚弱到一个六岁孩子都能杀死,可也是托了东南亚威压残余的福,云南省边境的生灵早已经逃得一干二净了。 三尾狐只觉得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生机”的本能开始汲取四周植物的能量,大片大片的变异植物化作无数齑粉烟消云散,而三尾狐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绿芒,一身脏兮兮的皮毛开始退换,呼吸却薄弱了下来,陷入假死的状态。 甚至于率先逃离战场的异形女皇也讨不得好,它刚吞下虫族女皇碳化的脑袋,就再次奔上了逃亡的路线。·从来顺风顺水、在族群中被奉为神明的异形女皇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憋屈过,而与憋屈一同攀升的确实对人类深深的忌惮。 它一直很疑惑自己身为异形,本能却告诉自己不能吞食人类。就像是有人在它脑海中镂刻了什么禁制一样,一旦它升起残害人类的念头,它的本能就会十分抗拒。 时至今日,异形女皇这才发现记忆的传承不会害它,人类果然是一种十分可怕的东西。想起云默身上属于人类的味道,以及如今弥漫在整片区域的威压,它都有种心有余悸的恐慌感。 是不是该庆幸曾经没有对人类动手?是不是该庆幸自己一开始就逃离了这片区域? 黑云密布,高天扭曲到漩涡翻滚,异形女皇强忍住忌惮往后看了一眼,可偏偏这一眼,让它见到了这世界上最恐怖的画面! “轰轰轰——” 只见遥远的东南亚沿海之地,大陆被撕裂的场所之内。一朵巨型的血rou构成的莲花在场中盛放,恐怖的威压犹如水波般扩散,迅速洗涤冲刷着每一个角落,就连附近的海兽都躲不过rou芽的捕食,一头头高达几十米的怪物被拖入其中,送入“血盆大口”。 血色莲花的“饥饿”饶是远在边境线上的异形女皇都能感受到,海兽凄厉的嘶鸣响彻云霄,而正在这时候,数十道水缸粗壮的天雷从云层中疯狂劈下,夹杂着毁天灭地的威能轰上血色的莲花。 但见一片电光石火之间,雪亮的光色晃得人睁不开眼。焦黑的大地瞬间龟裂万里,东南亚的大陆再一次被活活撕裂! 海水掀起狂潮,凶猛的海啸从太平洋上翻涌,南海波涛泛滥,海兽哀鸣遍地。血莲扎根的地头被海啸卷起,大陆板块瞬间支离破碎! 然而位于风暴中心的血色莲花全无异动,甚至于到了海洋上还散发出淡淡的兴奋。比起干涸无生机的大陆,食物丰富的海洋更合它的胃口。 无数道雪亮的雷电劈在血莲之上,能量与能量的反哺,规则与规则的交换。莲花肆意盛放,最终因为板块承受不住规则的破坏,而随着汹涌的浪涛沉入深渊大海…… 恐怖的雷电依然扭曲地翻腾在海洋上,而正在这时候,血色莲花的爆发像是积累到了一个点,只见万千条rou芽以血莲为中心向外围伸展,就像是花木要扎根生长一样,它们疯狂地往四面八方涌去,拽住什么就吞噬什么! 海洋内被巨龙血唤来的高阶海兽惨遭一面倒的屠杀,无数巨兽成为养料,甚至连返祖巨龙也受到了牵连。 说来这返祖巨龙也是倒霉得彻底,原本只是被八咫鸦的威压吸引上岸,想着能够猎取一头返祖级别打打牙祭应该是十分容易的事情,却不料事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原以为跟乌鸦两败俱伤后自己能在浅海处修养一二,等恢复了再杀上岸去,将那几头不老实的九阶体全部吞食,可哪里想到这一次事情不仅是大反转,简直翻了天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东西! 当血莲的rou芽缠上身体的那一刻,返祖巨龙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只见rou芽如影随形地攀附在身上,就像是磨人的海草,怎么也扯不断。 光是缠上就算了,它们还从它的伤口入侵,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吮吸着它的血rou和能量。返祖巨龙高昂的龙吟从浅海传入深海,波涛的威压更是浓重了几分。 可rou芽不仅没退,反而像是捕获了什么大餐一样全数向它袭来,疲惫感和血rou的流逝让巨龙心头感到无比的恐慌。最终,返祖巨龙狠狠心咬断了它被缠住的龙尾,抛开这被rou芽覆盖的百米血rou,方才逃出这片被血莲覆盖的区域。
挣扎的龙尾被血莲拖入了花蕊内,而花蕊像是张大嘴的蛇口,将巨龙的尾巴囫囵送入了其中…… 怒海狂涛,天雷阵阵,东南亚犹如炼狱,可怕至极! …… 非洲大草原,变异兽集聚之地。 “你怎么了?”杜穆凯看着浑身不停颤抖,连冷汗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都淌下来的泽尔,直觉不对劲,“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丧尸也会流汗的……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大草原上兽吼连连,杜穆凯张开骨翼护住泽尔周身,转头四下逡巡一番,继续道:“你的血吸引来了不少怪物,七阶的已经出来,还会有八阶,九阶……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一起离开?” 他实在想不明白,泽尔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滞留在非洲大草原上。这一片腹地内全是各种恐怖的怪物,有些原始的动物已经变异到他也难以抗拒的地步。 “呵呵,如果条件允许,我倒是希望你把我送到亚马逊森林去……”泽尔眯起眼,喘着气说道,“可惜那地头太多返祖,跟北美洲相邻……艾丽丝的地盘……” 他可不敢在进化的要紧关头被一群返祖和艾丽丝找上门,为了求稳,也为了顺利进化,同样拥有不少高阶体且存在某些返祖血脉野兽的非洲大草原无疑是最佳进化地点。 饥饿感越来越重,泽尔隐晦地打量了杜穆凯一身的血rou,最终还是放下了吃掉他的念头。等他开始进化,开罗城和耶路撒冷少不得要杜穆凯打点,他还不至于为了贪图便宜而自断臂膀。 想想自己实验室内那些各怀心思的成品,他心头就发出一阵冷笑。 “你快离开吧,杜穆凯。”就算不吃,也不能放过一个攻心的机会,泽尔从来都是个心机深沉的人,就算做坏事也要让人赶着道谢,“我就要进化了……”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泽尔不由得抬头看了眼杜穆凯,他忽然很想知道,在听到“进化”这两个字之后,杜穆凯会不会改变他一贯的心,转而将吞食的念头打到他的身上? 毕竟,高阶体陷入进化期便是虚弱得厉害,若是这时候杜穆凯动手,他未必能讨得了好。泽尔冷笑起来,兴许杜穆凯也跟所有高阶体一样,多少会有贪婪的念头,说着“同伴同伴”,可到头来还是没有自身进化来得重要。 他等着杜穆凯动手,或许当他动手的那一刻,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吃了他了! 但……他泽尔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足够的理由”? 泽尔微微蹙眉,他觉得自己说这句话冲动了些,也失控了些。明明之前想着杜穆凯是不可或缺的臂膀,为何在这一刻会期待对方动手? 这不像他做事的风格……但话已经说出了口,他突然没有了改口的兴趣,他还就是想知道,杜穆凯这个丧尸生化人的心,是不是真像他变现出来的那样单纯得可以! 这可是进化,即将迈入返祖的进化,怎么?你能不心动吗? 然而,事情的发展永远是那么出乎意料—— “你要进化了?”杜穆凯微微惊讶了一下,随后说道,“需要我帮你猎食高阶体吗?” 泽尔身形一顿,血色的眸子中闪过意外:“你不离开?”也不动手? “你说,我们是同伴。” 杜穆凯的话忽然在耳边响起,平常的语气,平常的情绪,没有他期待中的任何贪婪。 可这一刻,泽尔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嘲笑不来这种……荒诞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