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相逢相识两如梦 (二)
楚氏对外宣扬会对陈宣给予族法处置,实际上却是被楚氏软禁于自己的小院中。【】她养了二十三年的毒瘤,怎么会这么容易舍得割掉了去。 他高热不退,一直病了数日,昏昏沉沉,时醒时梦。梦里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靠在那竹椅上闭着眼睛睡觉。那桂树上的点点碎花风一落就会落至鼻尖,香气宜人。母亲偶尔在里屋说上几句话,都仿若是耳语。 忽然天就变了色,母亲从窗户前探起来身子,朝他大吼道:“宣儿,你快跑。宣儿,你快跑!” 房屋前后一下子围满了人,各自手中执了一把火炬,,轻巧的往前一扔,整个房子就变成了火海。他只听得见母亲撕心裂肺的喊道:“我的孩子,你快跑啊,快跑啊。” 那些人猛的回头将他死死的盯住,陈宣的脚仿佛有千斤重,抬起一步都仿佛要花掉他一身的力气。当然,那些歹徒还不费力的将他抓住。 “放掉我母亲,把我母亲放了!”陈宣狠狠的说道。 “好啊。”一尖细的声音从那些个黑衣人身后传来。过了片刻,一华服女子出现在陈宣的眼里。却是长了与自己母亲六分相象的模样,只是那妆容太过艳丽盖住了原有脸上的清丽。 “你是谁?”陈宣问道。 “我是谁,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楚氏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绣帕将陈宣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很孝顺你母亲。现在我告诉你一个办法救你的母亲可好?” 陈宣点了点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是一定会救我母亲的!” “好!”楚氏点了点头,眸中颇有赞赏之意,朝四处的那些个黑衣人看了看,俯在陈宣耳边去轻声说道:“帮我办成一件事吧。到时我就可以放了你母亲。毕竟我也是为他人办事而已!” 他,最不应该答应的一件事就是答应了楚氏将自己送进这无底的深渊,与自己的母亲彻底分开,便就是天人相隔,再未见过。 他从乱梦中醒来,身边的墨染说了句什么话都没有听清。因为身体浑身发热,昏昏沉沉的又似要睡过去。他仿若是听见了别人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仿若就像是母亲的呼唤一般。但转念一想,母亲逝世多年。定是胭脂…… 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终于醒了过来,在极度疲倦里睁开眼睛。室中一灯如灯都,火苗轻摇,而窗外的潇潇雨声,秋寒如许。陈宣受了刑,不过因为在楚氏的照拂下,只是一些皮外伤。不知是怎的,就一下子病的如此之重。 勉强挣了眼睛,却见极其朦胧的光晕下,极其熟悉的一张面容,悚然一惊道:“母亲!” 楚氏是趁着夜色已深前来的。如今在这特殊时期,定不要引起那些多嘴的丫鬟的多舌,褪去了华服,只着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前来。 见着陈宣醒来,楚氏伸手按住他,温言道:“躺着,先别动。我只是来看看你,可有好多了?” 他其实倦到了极致,用尽了力气还是被楚氏阻拦了。他颓然的倒回床上,抬眉瞧见了楚氏身后的玉墨忽然问道:“胭脂,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楚氏面容却是极其温和,道:“你先不要担心这个,先把你自己身体养好了再说。我自然回让你去见她。况且,如今这族中的人对你虎视眈眈,我也得想个法子才好。” 窗外淅淅沥沥,仿佛风吹竹叶,陈宣喃喃道:“下雨了……” “是下雨了,下雨天气凉。如今立了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凉了。”楚氏替他掖好被角,温言道:“先不要管其他事儿。你且休息好!待你好完全了,我就将你送去。” 陈宣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墨染刚刚端着热好的粥进的屋来,见着楚氏慌忙行礼道:“夫人,夫人竟是来看公子了吗?” 楚氏点了点头,沉默不语,视线却又一下子落在了墨染端着的粥上,道:“去弄些可口的小菜吃着比较好。如今正是发着热,定是什么都不想吃。” 墨染点了点头道:“是奴婢想的不周。” “这几日可是吃的多吗?”楚氏想了想,又问道。 “回夫人的话,不曾进食。”墨染想了想,还是决定老实相告:“且,公子这几日很爱做噩梦。尤为晚上经常做噩梦,可是……” 楚氏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伺候好你家公子便是,其他的就不要在想了。” 玉墨在前面挑了灯笼,沿着漫长的石甬路上一路朝凤羽轩的方向而去。夜黑如漆,灯笼一点橙色的光,只能照见不过丈许径圆。虽不过短短百步路,却像是格外漫长一般。 “你难道不怨我吗?”楚氏望着前面那幽幽的背影问道。 “奴婢不敢怒,不敢言。做了奴婢,这便就是奴婢的本分!”墨染回答道。 “好一个不敢怒,不敢言啊。”楚氏笑道,眼见着即要过一个拐角。玉墨的步子较楚氏快上许多,却还是仍旧停了下来等候着楚氏。 院子黑漆漆的,不见半点月色。楚氏身上的那件素色的夹袍却是在这夜色中极为醒目。她慢慢停下来,望着玉墨道:“我虽很喜欢你这种性子。不过,你知道吗?”楚氏的唇角慢慢勾起道:“不过,你却只适合做一丫鬟。” 玉墨“扑通”一声跪下身去,道:“还请夫人指点。” “慕容胭脂那小贱人,之前不是还是个奴婢吗?如今却是落得两个男人的心上了。说来说去,不过还是要“依靠”二字。你事事俱到,哪个男人还会要你。还有,也要做点胆大的事情才可以,才可以将那些男人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玉墨,你虽好。可我一老婆子也不能将你老是拘泥于我身边吧。既然是想要抓住宣儿那孩子,你也得要做出点胆大的事情才行。”楚氏说完,负手朝前面走去。 一时无言,心中纷繁万千,但她心中却又像是明白了点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