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暗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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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mama看着面前的人,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上那有些陌生的神情,她的心忽然就一点点镇定了下来。【】 是了,她们抓不到她的母亲,那么又有什么证据来逼问她呢? 谁说她们认识夏月?谁说她们要为夏月报仇?谁说她们卧薪尝胆就想做些坏事? 证据呢? 一个都没有。 钱mama深深吸了一口气,漠然看了楚维琳一眼。 唯一听她亲口承认过的就只有宝莲,宝莲虽然说话有份量,但是她真的敢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吗? 钱mama觉得宝莲不敢,宝莲若是说了,那就是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她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老太太、太太,奴婢真的不是来替夏月报仇的,奴婢连夏月是谁都不知道,太太,您总要给奴婢一个理由吧。”钱mama苦着一张脸,道。 何氏眯了眯眼睛,而后斜斜瞟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暗暗叹息了一声,这钱mama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她原本想压下宝莲的事情来,可若压下来了,又怎么说得明白这些事情? “渝mama,帮我去唤宝莲来吧。”楚维琳语气疲惫,她有心放宝莲一个好归处,可往事一样样摊在了面上,也不知道章老太太会不会为难宝莲。 钱mama一听这话,悄悄咬了下唇。 难道宝莲真的敢说出来? 钱mama还在猜测宝莲的心思,宝莲就已经进来了,她规矩行礼问安,而后静静站在了中间,等着主子们问话。 楚维琳淡淡与宝莲道:“钱mama、善绾、夏月。这几个人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宝莲进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抬眼对上章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可她知道,她没有退路的,况且,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将功赎过”了。 “是。”宝莲应了一声。缓缓跪了下去。而后细细讲起起来。 从法雨寺塔林里遇见那个错把楚维琳认错满娘的老妪开始,到她再寻回去时那老妪说明了她的身世,说她暗示着让楚维琳试探了薛mama。说她偷听了章老太太和薛mama的对话,说钱mama几次三番寻她让她多为自己打算…… 说到了最后,眼泪慢慢凝在眼中,饶是宝莲努力瞪大了眼睛。泪水还是簌簌往下落,她一面哭。一面颤着声把事情说完,而后弯下腰磕了个头:“是奴婢鬼迷心窍,听信了善绾和钱mama的话,险些酿成了大错。奴婢不敢扯谎。钱mama亲口与奴婢说过,她是为了替夏月报仇,才进府来的。” 章老太太听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宝莲:“老婆子以为,你主子待你够好了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宝莲的身子抖了抖,没有抬起头来。 何氏小声与章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记得维琛身边的婆子说过,钱mama与维琛也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那些话,对于楚维琛来说,当真是火上添油一般,虽然楚维琳和楚维琛之间没什么好挑拨的,可那些话最终害得楚维琛绞了头发,若是李氏在这儿,只怕要扑上去与钱mama拼命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何氏沉声道。 钱mama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宝莲陈述的时候,她很清楚宝莲会说些什么,那些事情就是她们做过的,一五一十,可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的脑袋里才空白一片,直到宝莲闭了嘴,钱mama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只有咬死不认了。 钱mama佯装震惊,捧着胸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指着宝莲道:“宝莲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便是要冤枉我,也不该搭上了你自己呀!这府中哪个不晓得,宝莲姑娘是六姑奶奶的奶姐妹,打小一块的情谊,六姑奶奶最是信任你了。这没凭没据的,你抹黑自己也要来拉我下水?” 宝莲依旧没有抬头,她哭得厉害,声音里却依旧带着坚韧和悲伤:“是奴婢辜负了奶奶。” 钱mama连连摇头,目光在章老太太和何氏之间来来回回,显得慌张又不知所措:“这、这都什么事哦!六姑奶奶,奴婢知道,我们二姑奶奶从前惹了您不快,您要拿奴婢出气也无妨,可也不用让宝莲姑娘扯谎啊!还是这样的谎,宝莲姑娘的名声多要紧呀!老太太、太太,这就是宝莲姑娘的一面之词……” “够了!”章老太太重重拍了拍桌面,钱mama身子一缩,后头的话都咽了回去,章老太太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xue,身子往后头引枕上靠了靠,稍微舒服了一些,才又道,“钱氏,你以为你是谁?” 钱mama愣怔,不解地望着章老太太。 章老太太不疾不徐,语调却如腊月北风一般透骨冰凉:“我是主,你是仆,我认定你做了,那你就是做了。证据?那是衙门里办案子才要的,我府中关起门来,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你今日认也好,不认也好,没有什么区别。” 钱mama愕然,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这里根本不是她演戏的地方。 章老太太说得对,她只是家中的一个仆妇,根本轮不到她来讲道理摆事实,更何况,她嘴里的事实全是骗人的话。 虽有官府规矩,可这府中各种腌臜事情,有几样是靠官府来弄明白的?连阮氏那样的当家太太都无处脱身,她钱氏又能有什么本事? 只要有人指正,只要主子们信了,那就是结论了。 “哈哈哈哈哈!”钱mama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中含泪,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真是蠢啊,后知后觉。哈哈!夏月能被逼得自尽,这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能逼死一个,又怎么会在乎再弄死我呢?” 钱mama一个人笑得疯癫,楚维琳却不觉得好笑,她在章老太太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怜悯,而怜悯后头,更多的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嘲讽。 “在被逼着自尽之前。可没有谁逼着她去害桂氏满娘。没有人逼着她去妒恨满娘,她自己走错了路,还有脸怪别人?”章老太太冷笑道。 “不对!”钱mama越发激动了。她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章老太太,道,“夏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一步步爬上来。你不敢为难满娘,就刁难夏月!夏月是有苦衷的,我娘与她一块长大,最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月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章老太太的声音抬高了,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刀子。 楚维琳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章老太太。即便是这位祖母留给她的印象大部分都是苛刻、挑剔、严厉,却也和现在的并不一样。 “有苦衷和害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她的过去不敢兴趣。也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知道她的错处和惩罚,这才是她应该得了。夏月可怜,那满娘呢?”章老太太直起身子,对着钱mama道,“我想问时就问你几句,我若不想听了,你又能如何?” 话音一落,章老太太忽然扯出一个阴沉笑容:“渝mama。” 渝mama会意,迅速招了两个守在中屋的粗壮婆子进来,在钱mama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拘住了她,又拿帕子堵住钱mama的嘴,让两个婆子把她拖了出去。 楚维琳莫名有些心惊,不久前还你来我往说着话,哪知章老太太会突然之间动了手,但她一琢磨章老太太的话,多少也能体会祖母的心情。 满娘无疑是可怜的,她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可章老太太也很可怜,她分明是想容下满娘的,却因此背负了一辈子的罪名,不管她如何做,在婆母和丈夫心中,她都是一个罪人,他们从未在满娘的事情上原谅过她。 何处去说理? 无处去说理。 章老太太也不想去说理。 钱mama被拖走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章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冰冷了,入口发涩,她却不觉得难喝,一口接一口抿完。 放下茶盏,她抬起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何氏,又把目光移向了楚伦歆,最后停在了楚维琳身上,迟迟没有再移开:“人生在世,能有几个称心如意的?又有几个没受过委屈没有苦衷的?忍气吞声也好,奋起拼争也罢,都是自己的事情,哪有这么多的故事和理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闭嘴,东拉西扯的丢的是自己的人!至于底下人,做对了赏,做错了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人具是垂首听训,谢过了章老太太的教诲。 楚维琳仔细琢磨着章老太太的这番话。 章老太太一辈子的选择在这几句话里头彰显。 她有苦衷,她做了自己的选择,却从不和别人说她的委屈。在楚证赋心中,她比不过满娘,她也不会为了自己去开脱,无论说得多么无辜,都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不堪,章老太太只是咬着牙打理后院,养育孩子,做着她能做她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楚维琳想,章老太太是对的,夏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钱mama和善绾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要给夏月报仇,其实都不是重点。 那些事情,知道了就是个故事,不知道了,也不会改变她们“罪恶”的性质,故事再凄美,为恶就是为恶。 对人如此,对已亦是如此。 就如同前世的楚维琳,多少悲伤苦楚交叠,她选择了复仇,她不能说自己就是“善”,只不过成王败寇,她整垮了常家,赔上了自己的命。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无关对错,只论输赢。 前世两败俱伤,今生,她不想做一个输家。 渝mama进来,禀道:“奴婢把钱氏关在柴房里了。” 章老太太颔首,只有对着渝mama的时候,她才会有一些放松,许是刚才的事情耗费了她太多心力,章老太太愈发疲惫,低声道:“把善绾挖出来。” 渝mama应了。 那个善绾,要是留着,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添幺蛾子。 至于钱mama,她是楚维瑶的奶娘,不能打杀,只能病故,这其中的度,渝mama最是清楚的。 章老太太实在是乏了,便把后头的事情都交给了何氏。 楚伦歆和楚维琳退出来,一道往清晖苑里去。 宝莲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入了清晖苑,陆mama坐在窗边,怀中抱着霖哥儿与方mama说话,见了楚维琳,她格外激动,把霖哥儿交到方mama手中,上前握住了楚维琳的手,仔细打量道:“姑奶奶又长了些个头,脸也比从前圆了些。” 楚维琳扑哧笑了,心中阴霾散了不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月子里吃了不少东西,全长脸上了。” 陆mama笑眯了眼睛:“这样好,更有福气了。” 陆mama说完,抬眸看见后头的宝莲,惊奇道:“怎么脸上妆都花了?赶紧打水净面。” 宝莲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陆mama的目光追着宝莲的身影,喃喃道:“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的。”楚维琳安慰陆mama,既然已经决定早些把宝莲嫁出去,那些事情也不用说来给陆mama添堵了。 章老太太说,做对了赏,做错了罚,两辈子加在一起,楚维琳算不清宝莲有多少功,有多少过,便也不算了,主仆这么多年,就如此定了吧。 等楚伦煜和楚维琮回府来,楚维琳抱着霖哥儿随父亲弟弟一块去了祠堂。 配院里,江氏的牌位被擦得干干净净。 楚维琳盯着那小小的木牌心中感慨万分,吸了吸鼻子,默默与江氏道:“母亲,我很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 想对江氏说的话太多了,盘旋在心中,叫楚维琳嗓子发酸,到最后,她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要做一个好母亲,像江氏一样好的母亲,不管自己幸亦或是不幸,也要替孩子撑起一片天,做他们的天。 这是江氏教给她的为母之道。 江氏也有遗憾,她没有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儿子娶妻,没有办法抱一抱孙儿外孙儿。 “娘,这一次,我会活得长长久久的,我不会让自己有遗憾的。”楚维琳泪中带笑,向江氏承诺道。 推荐好书一本 《宅萌喜事》:本来打算赤膊上阵,跟仇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崔婉清,却突然发现另外有强大的存在,已经先一步和仇人对上了,她只能是边看热闹,边煽风点火,这免费看大戏也不错哦。(未完待续) ps:感谢书友团圆宝的月票。i5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