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2胡天八月即飞雪（二）

    大公子在一边帮着高校长说客套话：

    “等着审讯完，只怕时间是不够了。不如我们先出发去沈阳，这里留几个亲信来审问，如果有什么消息直接发电报告诉我们，也很便宜的。”

    他这样说话的意思，还是计算了要张美溪也一起去沈阳。只是态度和前几天调戏殷勤完全不同了。“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才是大公子以及孙少爷的人生信仰，他们其实可以接受战场上的血腥残酷没人性，但是得胜回来，更希望的是能够被单纯有情趣的美人儿们环绕。美人儿竟然如此狠毒，这是挑战和动摇了他们的世界观以及人生信仰的严重问题。

    按张美溪的家世身份，其实是很适宜跟他们婚恋的对象，所以才难免用他们固有的美人淑女的形象来要求。现在的情况，却是等于重新认识了一次张家大小姐。

    虽然不至于翻脸，依旧可以说些客套话甚至是合作，但是内心的不喜欢是肯定的。

    张美溪转头看向窗外：

    “外面天这么阴，坐飞机肯定是不行了。着急也没有，倒不如安心在这里等着。”

    高校长已经擦完了汗，转身通过窗户看向外面，忽然有些冷，他很机智的说：

    “看外面这个天，云彩都黑透了，怕是马上就要下雨，我们还是不要去保安部了，摇个电话叫钱主任来一趟，把你那个药拿走不就行了。”

    张美溪略微想了一下，终于点头，吩咐桃子去摇电话，杏子去楼上把她配好的药剂拿下来。此时众人都是呆在一楼的大厅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更加私密的二楼。

    过了不大一会儿，就见杏子拿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方盒下来，直接放在桌子上。

    大公子有些好奇的凑上去，方盒里放着三只注射器，里面已经抽好了液体，是红蓝白三种。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些药，会是什么效果？”

    张美溪解释：

    “注射到肌rou中之后，就会说实话。基本不会有例外。”

    一直脸色很难看的莉莉小姐终于发言：

    “米西，我早就知道，你是最善良的，你一定是不忍心看到那些没有人性的刑罚，才拿这些出来的吧！”

    她用诚挚的大眼睛盯着张美溪，因为欢悦，两颊上的雀斑都闪闪发亮了。

    张美溪还没有来的及回答，大公子却转向了莉莉小姐，抢先说道：

    “什么样的感觉才会让人违背自己的意愿，无话不说那？痛苦到极致？”

    莉莉小姐被抢白了一句，继续辩解道：

    “也许会是舒服的幻觉那，就像鸦片一样，让人失去警惕心！”

    经过小半天的挣扎和思考，莉莉小姐大约是觉得自己依旧离不开平安集团，所以才尽量的帮助张美溪寻找借口，以便给自己一个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人类其实是一个很会自我安慰的物种。

    张美溪大概是觉得要解释详细了比较困难，所以勉强点了一下头。

    大公子忽然兴奋起来：

    “这么神奇的话，会不是就是山东先生的发明那？”

    山东先生是所有和平安集团打交道的人，永远无法避开的话题。虽然已经知道对方不会给予明确的答复，但是大公子依旧顽强的永远不放弃地花样尝试。

    张美溪点头：

    “这个，也算是吧。”

    她做出来的，应该可以算是山东先生做出来的了。

    山东先生是一个美好的话题，加上莉莉小姐的调和，客厅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下来。窗外的情况却越来越糟糕，闷雷阵阵，乌云层层压低，几乎就要贴近地面一样，太阳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在没有灯光照耀的地方，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张美溪吩咐杏子上茶，众人就在一层的大厅里坐了，随意用些茶水，因为刚才莉莉小姐的说法，大家默认了山东先生提供的审问药剂是无痛的。

    所以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讨论，大公子开口说：

    “如果那个人确实没有什么阴谋的话，不管什么刑罚也无法逼问出来啊。药剂也是没用的，另外还是要考虑会不会损害山东先生的形象。”

    经过上午的审问，其实在场的众人还是有些倾向于那是个普通的“日本平民”的，对于大公子来说，还另外有一个麻烦，东北王政府其实并不愿意公开和日本国闹矛盾，随便抓日本人来用刑，这消息传出去的话，总归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当然了，他开口说话，用的是会损害山东先生形象的借口。

    张美溪摇头：

    “那个人没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小。”

    大公子好奇：

    “大小姐是从那里来得出的结论那？愿闻其详！”

    张美溪摇头，这个很难解释了，经历过一次入侵战争之后，百年后中国人的印象里，日本人简直处处都是阴谋。至于现在民国民众的感情里，还是愿意相信睦邻友好的。

    大庆镇面积不算大，钱主任坐了汽车，过来的很快。

    张美溪知道客厅里的众人是不愿意过去审讯室了，所以也就不再坚持。简略的把注射剂的用法给钱主任讲了一遍。

    “红色的是致痛剂，又叫做逼供药水的，注射后会很痛苦。如果没有效果的话就换另一种蓝色的致幻剂，这个是绝对会有效果的，只是会严重损伤大脑，白色的是注射后会马上死亡。”

    钱主任重复了一遍，确认完全记住了。拿起盒子，眼神在莉莉小姐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也没有说话，大踏步的走出门去。

    莉莉小姐大眼睛中的水波晃了晃，终究还是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从刚才张美溪的详细描述来看，这三份药水，完全不存在什么温和善良的成分。

    大厅里的气氛已经重新回归了冷淡。

    张美溪也不再说话，走去窗边站定，窗外的风忽然间小了很多，几声很闷很近的雷响过后，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雨点子，而是一种白色的雪沫子。

    才刚刚入秋不久，竟然就开始了第一场雪，像撒盐一样，白色的颗粒纷纷飘落下来，覆盖在依旧很碧绿的植物上。

    ……

    下章明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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