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三章
八阿哥从养心殿出来,却看见前方一伙人急急忙忙往大殿这边走,他定睛一瞧,为首的竟然是胤禛和九阿哥他们 八阿哥慌忙迎上前去:“四哥怎么又转回来了?” 都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胤禛二话不说,抬起拳头,照着他的脸狠狠一拳打过去! 那一拳,将八阿哥一下打翻在地! 他正满脸是血,眼冒金星,却感觉衣领子被胤禛给揪起来了:“你想死,你一个人去死啊!为什么要拖累茱莉亚!” 胤禛这突然袭击,不仅把八阿哥给打得晕头转向,旁边阿哥、大臣们,全都慌了! 十阿哥慌忙上去扳住胤禛的胳膊:“四哥!四哥!别急着动手!” 十四阿哥本来也是跟着过来凑热闹,眼见着八阿哥被胤禛一拳打得鼻口流血,不禁勃然大怒!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挥拳就想去打胤禛! 九阿哥眼尖,赶紧从背后拽住十四阿哥:“老十四你干什么!” 十四阿哥气得发疯,他指着胤禛道:“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老四干什么!他把八哥打成这样了!” 八阿哥却扶着台阶,哑声道:“老十四,别动手!” “八哥!”十四阿哥又急又怒,眼睛都红了,“你就让他这么打你?!” “是我的错。”八阿哥低声道,“是我……该打。” 他都这样说了,胤禛还不解气。指着他颤声道:“你以为就这一拳就完了?!我还告诉你老八,茱莉亚万一有个好歹,我要叫你替她偿命!” 十阿哥一听,急得连声道:“四哥你别发火!八哥也不想这样的啊!” “他不想?!他明知私相授受是死罪!明知道皇阿玛不叫茱莉亚做那种东西!还暗地里跟她要!”胤禛气得咬牙,“老八,她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八阿哥扬起脸,淡淡道:“四哥放心,她要是出事,我也不会苟活。” 胤禛咬牙冷笑道:“好啊,这是你说的!” 十四阿哥再忍不住。扑上去就挥拳。胤禛身上被狠狠殴了两拳,他倒退两步,趔趄在地上。九阿哥慌了神,死命的拽住十四阿哥。又叫十阿哥帮他阻挡…… 旁边大臣们哪里见过这阵势?阿哥们打闹成一团。他们也没法拉架。只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叠声的好言相劝。 就在这时,忽听台阶之上。高处有人厉喝:“打!就让他们继续打!” 众人停住,抬头一看,却是康熙。 这下子,大家呼啦啦全都跪在了地上。 十四阿哥还抓着胤禛的衣襟,右手的拳头还在半空,他打也不是,放又不想放,好半天,才恨恨一搡胤禛。 看看底下这群儿子们,老八一脸是血,老四身上都是土,老十四还握着拳头,老九老十的衣服都被撕裂了……唯有太子,袖手旁观,脸上挂着冷冷的笑。 康熙气得太阳xue嗡嗡响! “好啊,几年没见你们动手,如今一个个都长进了!”他高声道,“继续打呀!怎么停下来了?!” 底下,没人做声。 康熙看看八阿哥:“老八,你的脸,是被谁打的?” 八阿哥低着头,不出声。 胤禛深吸一口气,索性心一横,上前道:“回皇阿玛,是儿臣打的八阿哥。” 康熙看看他,冷笑道:“哦?为什么?” 胤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康熙点点头:“你不说,朕也明白。果真是长进了呢!不为社稷,不为公事,竟然为了个女人!” 胤禛心中一慌,赶紧低下头:“皇阿玛,儿臣一时鲁莽……” “鲁莽?”康熙竟笑起来,“你四阿哥也有鲁莽的时候?” 胤禛更不敢动! 康熙扫了一圈底下的儿子,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如此乱来,就不怕激怒朕,让那女人罪加一等么?” 胤禛慌了,他跪着上前道:“皇阿玛!这不关茱莉亚的事!皇阿玛责罚儿臣即可,什么罪,儿臣都认!” 八阿哥此刻,也跪着向前两步道:“皇阿玛,四哥一时情急,打了儿臣一拳,儿臣不怪他。皇阿玛请不要迁怒于茱莉亚!” 九阿哥和十阿哥也都赶紧道:“皇阿玛,此事都是儿臣几个的错!请皇阿玛责罚!” 几个阿哥一叠声的为茱莉亚求情,唯有十四阿哥,在一旁跪着,气得眼圈发红,他看着那几个哥哥,又怒又想不通,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太子在一旁,悠悠道:“弟弟们不懂事,皇阿玛别气坏了身子。那女人大概是有什么妖孽附体,儿臣将她送去刑部,好好拷问一番就是了。” 他这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几道目光同时像箭一样射向自己!太子心里一翻滚,再看跪着的那几个弟弟,一个个那表情,仿佛是要把自己“食其rou寝其皮”! 太子吓得不由打了个寒战! 闹了这半日,康熙也乏了,他疲惫地摆摆手:“够了,你们这群孽子,真是要把朕给气死!” 等康熙走了,八阿哥才低声道:“四哥,她没事,只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胤禛站起身来,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才一声不响离开。 八阿哥从宫里出来,长随们见他脸上都是血,吓得也不敢问,只给他擦了擦,八阿哥挥了挥手,让他们别管,自己弯腰钻进轿子里。 他歪在轿子里面,怔怔望着轿顶的花纹,心里难过得无法抵挡。 八阿哥眼前,再度浮现出小丑布偶,被火焰给吞噬的样子…… 他歪过头。把脸贴在布帘上,只觉眼眶酸热,几乎要流下泪来! 心爱之物被生生毁掉,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只这点儿要求,都实现不了…… 八阿哥不由伸出手去,握住飘拂不定的窗帘,他握得那么紧,好像要将那一点布生生撕碎下来。 康熙回到养心殿。他洗了把脸。换了衣裳,又端过李德全新沏的一碗茶,喝了一口,这才哑声道:“要是天天这么闹一遭。朕得折寿了。” 李德全在一旁。听见他这话。唬了一跳! “万岁在说什么呢!”他赶紧劝道,“万岁且放宽心,八阿哥他们得了教训。往后再不敢如此胡闹了。” 康熙看着他,冷冷一笑:“你以为他们真的再不敢了么?” “……” 康熙疲惫地揉揉眉心,轻声道:“一群逆子!正事都不放在心上,成日家勾心斗角,你争我夺!今日这事皆因老八而起!还有韦氏那女人,也是个爱生是非的!那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是个绣春囊也罢了,偏偏那么丑,那么古怪……她手里做的东西,个个匪夷所思!做的猫也不像猫,熊也不像熊,做个小丫头,裙子短得露屁股,做个娃娃没有鼻子没有嘴,就俩大眼眶子,丑也丑死了!瞧见就叫人做噩梦!” 李德全吓了一跳:“真的?皇上您瞧见了?” 康熙没好气道:“当然是真的!那娃娃还有个名字呢,叫什么蜘蛛侠……听听!蜘蛛就是蜘蛛,除了在房梁上结网,蜘蛛还能干什么?龙啊虎啊成了精,变个侠客那也罢了,哪有蜘蛛成精变侠客的?蜘蛛精不是吃唐僧rou的么?老八怎么会喜欢妖精喜欢成那样?还天天拿在手上看!三四十岁的人了,咄咄怪事!” 李德全默默想了片刻,才道:“说起来,韦氏这女人,确实有些古怪。” 他这么一说,康熙立时抬起头来:“哦?怎么说?” 李德全努力思索了片刻,才道:“万岁爷,奴才也不知该怎么说。按理说,这女人不坏,心地看来挺好的,就是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 “是什么事呢?” “前段时间,奴才路过她住那屋子,听她唱歌呢,唱那歌,奴才从来没听见过。调子倒是挺好听,却全不知唱的是什么意思。她平日里跟着阿榴她们学绣花,不绣牡丹芍药,尽绣些奴才没见过的东西,有次她绣了个胖滚滚的娃娃,奴才问这是什么,她说那东西叫什么维尼熊。奴才还听阿榴说,她有一次嚷嚷着要看书,说,闷死了,一本书都没有。” 康熙一惊:“她要看书?” “是。”李德全说,“后来阿榴好心,给她在阿哥的书房那儿,捡了本破破烂烂的,结果她翻了两页,说,没意思,她不喜欢看这种书,她要看说故事的书,问有没有西游和水浒。” 康熙诧异道:“这么说,她是能读书的?!如果能通读西游水浒,那就算相当不错了!她不是说认识的字不多么?” 李德全想了想:“这个奴才就不得而知了。” 康熙心里起了疑惑,他开始怀疑,茱莉亚说自己认不得几个字,其实是在骗他。 结果,这么翻来覆去想了两三天,康熙就决定试一试茱莉亚。于是那天,他将茱莉亚叫进书房,说,想看看她念书的程度究竟如何。 茱莉亚心想,自己念书的程度当然是很不错的,复习俩月,总分就比国家线高四十分,怎么说也算是个念书的材料——只可惜这话没法和康熙说。 康熙随手递过来一份奏折:“韦氏,你把这份奏章念给朕听听。” 那份奏章谈的是不太重要的公事,康熙并不担心茱莉亚会从中知道什么。 茱莉亚接过奏章,目光先去了末尾,她看了几行看不懂,这才明白自己看反了,古人的书写顺序和现代人是不一样的。 康熙看她盯着那奏章,好半天没声音,就皱眉道:“念啊!” 茱莉亚慌了,她结巴着说:“万岁爷您等一下,我……我找找哪些字我认识。” 康熙哭笑不得! “难道这上面的字,你有好些不认识?” 茱莉亚脸一红,放下奏章:“这人的字有点儿潦草呀,奴婢看不懂这么潦草的笔迹。” 康熙感觉,茱莉亚应该是没说谎,于是他点点头,顺手又抽出旁边的一本诗三百:“这个应该够清晰,不潦草了。” 他摊开其中一首,放在茱莉亚面前:“念念这首。” 茱莉亚低头一瞧,那首诗的名字叫。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康熙听出来了,她将“寘”念成了“真”。 她慢吞吞念到这儿,停下来了。 康熙看着她:“后面呢?” 茱莉亚脸更红了,她小声道:“回万岁爷,后面的……太多字不认识。” 她再不敢和人吹牛说超过国家线四十分了——连首诗都念不下来! 康熙皱眉:“这么说,你真的是只认识几个字?你这样子还怎么看西游看水浒?” 茱莉亚一愣:“可是西游水浒里面,没有这么难的字啊。像这本里面这些字都太难了,我以前都不学的。” 康熙被她给气乐了:“字儿太难就不学了?尽挑简单的学?” “这些字一点用都没有嘛。”茱莉亚嘟囔道,“一辈子都碰不上几次,学来干嘛呢?” 康熙脸色一沉:“胡闹!诗三百是根基!谁说这些字没有用?你父亲究竟是怎么教你的?” 茱莉亚郁闷道:“我爸……不,奴婢小时候,父母教的不是这个,他们教唐诗。” 康熙眉毛一扬:“唐诗?你学了什么唐诗?” 一听问到自己熟悉的部分,茱莉亚顿时来了精神:“我学得可多了!好多都会背!后来阿真也教过我,特别难的我也学过!像什么杜甫的‘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康熙险些晕过去:“那是李白的!” 茱莉亚一愣:“不会吧,阿真……雍亲王教过我鉴别的办法:比如说听着特别傲娇的,什么月亮呀大海呀,皇帝来了我不理,我要上天呀……那都是李白写的,听着特别惨的,什么房子又被风吹倒啦,今天又没钱吃饭啦,我好苦啊人民也好苦啊,那就都是杜甫写的——皇上,您会不会弄错了?” 康熙欲哭无泪! 好半天,他才道:“朕可以肯定,蜀道难是李白写的。” 茱莉亚不由有些失望,她低头喃喃:“是么,看来阿真告诉我的这法子,不太灵呀。” 康熙缓了缓口气,才又道:“这么说来,四书五经,你都没念过?” 茱莉亚怯生生抬起头来:“……带着画儿的不能算,是么?” 康熙此刻,已经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乐,最后只得摆摆手,让茱莉亚退下去了。 这一次小测试,不仅没能澄清茱莉亚的文化水平,反而让康熙愈发糊涂:这女人,到底在家学了些什么啊? 如此愚笨无知,简直傻得冒泡儿的这么一个女人,老四到底看中她哪儿了?! 他那个满腹诗书,文采斐然的四儿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