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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雪落正温柔(四)

    罗弋的心思自然不在眼前的珍馐美味上,他眼见着琉宵同叶轸一桌桌的走过,离得自己与靳丰的席桌越来越近,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似是心间某个地方被一刀一刀的刮开,竟也不觉得痛,只是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致命的痛汹涌袭来......他冷眼的看着,心中有多痛,眼中的光就有多冷。

    “靳会长,您能来我们真的很高兴。”叶轸很琉宵走到席桌边向靳丰敬酒。靳丰笑着站起身正好挡住了身边的罗弋,“叶轸啊,别这么客气。这又不是当年跟着你父亲同我做生意,你的生辰宴,又是在你府上,你能叫我一声靳伯伯才是最好的。”“是。”叶轸微笑着应允,“靳伯伯,许久不见。”琉宵彬彬有礼的颔首。“是啊好久不见了夫人,上次见好像还是你们新的分店开张的时候。”说着,靳丰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身看了看罗弋,又回身看向叶轸,“这是我的义子罗弋,我的生意和琐事也都慢慢交给他了。今天特地要他陪我过来,和我一起庆祝你的生辰。对了,他跟你年纪相仿,只比你大上一岁。”

    “罗兄,很高兴你能一起过来。”叶轸温文尔雅的上前同罗弋打招呼,接着便回身示意身边的琉宵,“宵儿,跟罗兄打个招呼。”

    “欢迎。”琉宵落落大方的上前,从容优雅的说出欢迎二字,似乎眼前的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客人”与在场的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都能同等得到女主人一句笑意暖阳的问候。任凭此刻罗弋的眼中是什么样的目光,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似冷漠非冷漠,似痛恨非痛恨,似讥讽非讥讽......都只能,化作了烟消云散的侧目而视......因为,在那短短的“欢迎”二字结束之后,琉宵便重新挽上了叶轸的胳膊,目光似从未看见过眼前的人一般顷刻划过,对靳丰说了一句,“靳伯伯自便,千万不要客气。”话罢,挽着叶轸悠然自若的继续向前,同其他的客人酬酢自如,脸上的笑容不散,温柔不减......映在罗弋的眼中,已是决绝......

    “八年后再与她面对面的那一刻,我本以为......”罗弋欲言又止,眼含着泪似笑非笑的垂下头。“你本以为,她会震惊,或是会疑惑......不管是什么样的反应,你本以为你的出现会至少会影响到她。”白衣说破罗弋的心思,罗弋抬起头,不做任何反驳,“是啊,那个时候最令我觉得自己可笑的是,我,在她傅琉宵的心中竟是如此的不值一提。她怎么可以......怎么做到可以在我的面前,如此的若无其事......”

    席间叶轸渐渐的发现琉宵有些不对劲,整个人木讷了许多,脸色也渐渐苍白了起来,吃了没几口便找了个借口离席了。叶轸不放心便在琉宵离席后不久跟了上去,只见,琉宵整个人正瘫软着倚在回廊边的柱子上大哭。叶轸急切的上前,缓缓的握住琉宵的双肩,满眼的心疼。可纵然叶轸对琉宵有千百般的疼惜,他也只能刻意的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浅浅的问一句,“宵儿,你还好吗?”

    “对不起......”琉宵没有回答,也没有想要倾诉些什么,她只是擦干眼泪,不住的抱歉,“我实在是害怕失态扰了你的兴致......对不起,对不起......”琉宵似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除了对不起似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无碍,真的无碍。”叶轸温柔的拍了拍琉宵的肩膀,“想哭就哭吧,没有关系的。这是你的家,不必在乎别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琉宵并没有像叶轸所说的那样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她只是无助的将头垂的极低,仍是不断呢喃着“对不起”。“可怜的宵儿......”叶轸将琉宵拥住,眼中的心疼更加的浓烈,“自来到了这里,就努力的去做‘叶夫人’,从未做过真正的自己。宵儿,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宾客们渐渐的散去,琉宵总是笑意相送,已经僵硬了的笑容贴在她的脸上几乎就快要窒息,可她仍是倔强的坚持,她坚信只要这样一直笑着,便可以覆盖所有自己不愿被人看见的东西,眼里的,心里的。琉宵坚信,只要这样一直笑着,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自己才不会退缩......

    “靳伯伯招待不周,路上小心。”叶轸礼貌的同靳丰送别。“招待不周,改日我再同宵儿到府上拜访靳伯伯。”琉宵站在叶轸身边同样笑意周到,眼神也是十分有礼的全部落在靳丰的身上,一刻也不曾向罗弋的方向移动。“罗兄招待不周,改日请一定再过来小坐。”叶轸侧身看向罗弋,这样的侧身,正是琉宵最害怕的事。尽管如此,琉宵在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失了“叶夫人”的风度,于是,她便顺着叶轸侧身的方向同样侧过身,看着罗弋,露出最周全,最耀眼的笑容,“罗先生,招待不周。”

    罗弋原本一直站在靳丰身边不语,眼神阴寒的看着琉宵,似乎已经做好了一句话也不说,只等着她的送别戏演完就离开的准备。可是,听到琉宵的一番话,看着她脸上那完美无瑕的笑容,罗弋忍不住冷笑着回应,“再没有比夫人的招待更周到的了,罗弋铭记于心。十分,感谢。”话罢,便一刻也不愿多留的跟着靳丰一起转过身......

    “叶先生,叶夫人。”麻生村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走过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难以捉摸的表情。靳丰本已经走出了几步,看着麻生村正便停下了脚步,原地静静的站着。见靳丰停了下来,罗弋也跟着一同停了下来,冷眼看着他最不想去看着的那个方向。

    麻生村正用余光瞥见了身后不远的靳丰,但是他并不避讳,而是更加堂而皇之的昂首挺胸,说道:“叶先生叶夫人,现在我可以说说那个不情之请了吗?”“愿闻其详。”叶轸浅笑着答应,眼中已是不动声色的笃定。“先生和夫人都知道,家兄生前爱古画,几乎如痴如狂。这个世界上似乎除了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麻生村正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将目光移向琉宵,“自八年前家兄与傅老先生一同死于意外之后,我就一直想着要寻一幅家兄生前最喜欢的画。不为别的,只为能在家兄的忌日之上让他在天的亡灵能够看上一眼,以慰生前宿怨。”

    “不过就是买一幅画而已,这哪里是不情之请,能帮麻生先生拜慰兄长,我们叶家所有的古董店,所有的字画任凭先生挑选,我做主送给先生。能帮上麻生先生的忙,实在是我们的荣幸。”琉宵大方的应允,嘴角边的笑容弧度正好,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只是,这样的琉宵被罗弋看在眼里,竟是那样的陌生,甚至有些可怕。罗弋的脸色冷了下来,眼中原本就阴沉的光亮几乎顷刻间全部熄灭。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变得这般昧日。傅琉宵,终究过上了一心想要的生活,却也终究变得,让自己再也不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