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5章 议价

    评价一件事情难于不难，其实关键不在于事情本身有多复杂，而是在于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在配方这个问题上，陆明觉得自己找的应该就是对的那一个。

    那姓张的——姑且就当他确实姓张吧——怎么说都是离恨找来的人，有李凌峰这少东主的面子在，不说靠谱到什么程度了，最起码应该不会很坑。

    当然，他会不会留了手段扣下那么几十张待价而沽……

    姑且就当做不会吧。

    这种临时药的方子，一张价钱充其量也就几千到1万了，利润率高不了，囤了也没什么价值，哪怕说200张全扣下，倒手之后最多也就赚个三四十万金。

    按照当前汇率，也就那么几万块子钱。

    这个真不是夸张，能够做到“菜农集团”代表这一级别的人物，别说自己farm出来的金了、光是吃其他工作室交易的手续费提单一个月下来都不止这个数儿。

    因为很多工作室——特别是没什么门路的小工作室都被封号封怕了，甚至有些刚入行的工作室即使面对四五成的费率都不会皱眉头——当然，正经的菜农集团也不敢喊那么高价钱，人家要的是细水长流、可不是赚一笔就跑。

    要是单为了吃那么几万块钱的便宜，就不小心把天涯海阁这种超级大客户得罪了、以后手上压着几百上千万金的游戏币出不了手，那损失，没有谁受得起。

    并且，就算他会吃又如何呢？这个就跟让单位食堂阿姨买菜一样，不让她吃、到时候受罪的终究是自己。

    人品方面，没法子去计较，还有另外一方面……就是能力了。

    这个陆明倒是不怕，他刚才喊出来的价钱真的是已经击穿了市场的底线，绝对的秒价，说的不好听哪怕是刚接触这游戏的菜鸟也会心动。

    最多就是那姓张的嫌麻烦最后几张没有出到云梦城玩家手上，不过这个也不必太过担心，本来就是烟雾弹、本来最好就是该做成有工作室倒闭清仓甩货的样子，200多张药方万一真的只卖云梦不出鸿海、反倒还会让人生疑。

    流那么一些到邻近城市市场上去，到时候还能在云梦城玩家心里罗织出一种神秘感。

    因为两城毕竟是敌对，相互交流不顺畅，到时候谁都不知道这一批配方到底多少张，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是最恐怖的，在不清楚市场究竟有如何走向的情况下，有“脑子”的玩家拿到配方之后肯定会加班加点抢时间来做，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其他人抢走了客源。

    临时属性药的价值毕竟还没有硬到随便喊一嗓子就会被客人留言挤爆屏幕的地步，固定客源很关键，玩家们为了图方便也不至于天天去市场上问东问西货比三家，第一批货从哪个药商手上买的、以后有需求了基本上也就直接私聊找他了。

    实际上，网游里绝大多数道具的市场走向都是这种模式，商人要发喇叭打广告基本上也就在新区开服一个月之内发发，等稳定下来之后，除了有同行换区甩货以外、基本上每天只需要等着回头客私聊就行了，再发广告也争取不到什么生意。

    饶是有这种种定心之丸的念想，陆明在游戏里穿着易容面具将那200多张制药配方交给同样穿着隐匿披风的接头人之时，心里还是说不出的忐忑。

    这事情牵涉的成本太大，不容有失，砸在自己手上最起码还有怨恨和愧疚的对象，若是因为一个外人的愚蠢而功亏一篑，那就真的是……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饶是有千般惊万方怯，陆明也只能咬着牙点下了交易。

    一下子好歹还回了那么30多万金，陆明自己再稍稍贴了些直接给了指尖，这桩链子上，剑荡和他自己最多只是出力，指尖确实实打实的砸了钱，虽说他自己没有提什么，但当老板的，怎么也不该让员工自己掏了腰包不是？

    指尖那边则只收了50万，剩下的全都退了回来，嘴上还半打趣得说着，“我本来还说这些任务卷轴算折现到股本金里好占点儿便宜的，你这人真是，太不识趣。”

    这事情陆明也找剑荡谈过，得到的回应是，“最起码人家还是收了一些嘛，那就先这样了，到时候定股权的时候我们尽量帮他争取一下，别让人家吃了亏。”

    搞定完这桩事情，剩下的，就是等待时机有的放矢得对外抛药材了。

    这种事急不得，更不能光明正大跟人家摆明了说“你拿XXX药材来换”，只能以银甚至是铜为单位一点一点调价，真正要收的、涨，烟雾弹型的、降。

    这种事必须全神贯注，容不得半点马虎，要的，就是情报，第一时间就得掌握所有关联药材的市场走势。

    这就到需要很多双眼睛的时候了，也是留香和恋恋她们差不多也习惯了网游这昼夜颠倒、不识窗外黑白的节奏，陆明稍加点拨两句后大家便四散而出去去各大交易点踩盘了，消息经整理后如流水般一条接一条得飞进了陆明的屏幕。

    有了这些情报，接下来就是简单重复劳动了，需要收的就那么几百种药材，以5分钟为界，算一下平均收获量，压溢补亏，收货速度低于平均的就涨那么两三银、收得快得就只涨一两银，大方向来说肯定还是得尽量调动一下玩家出货积极性，具体到每一项药材则还是往平均化那方面靠。

    毕竟狂狼对药材的需求量也是平均的，到时候这个药材收太多了那个药材又不满，狂狼那边不高兴不说、玩家这边兴冲冲跑出去杀怪采药回城一看你不收了瞬间就不乐意了，凭空惹出麻烦来，不好。

    一点一点调价、一点一点cao盘，每一手都如同在钢丝上起舞，看似只是动了几下手指，但实际上不到半个小时现实中的陆明便在高速紧绷的神经和几乎快跳出胸口的心律双重作用下变得汗流浃背，整张椅子里黏糊糊，委实像是又回到了四五年前刚入行时那漫无天日的刷怪节奏中。

    重压之下，时间一如弹指，也不知是何时，音箱中却传来了剑荡的声音，

    “都11点了，在拖下去苍月那边真要上树了，下午的时候还是一个小时问一次，现在隔个几分钟就来一回，听他那语气，就差直接端着板凳杀到我们帮会总坛赖着不走了，看样子是得过去跟人家谈了；青青，你看是你一起过去还是说我们直接带芳草萋萋过去找苍月说啊？”

    “11点了？”

    陆明有些愕然，抬头向窗外看时，小区对面楼上的确已经散去了灯火，耳边除了游戏BGM和剑荡等人的声音以外，再无其他喧嚣。

    陆明忙问道，“情况怎么样？”

    刚才也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市场走势上了，其他无关聊天信息他是直接漏过的，很多事情现在都不甚清楚。

    “应该……算是可以吧？”剑荡回道，“听芳草萋萋之前几次报过来的数据看，总共应该收了得有11亿4000来万金的资源，从现在算到礼拜六下午还有……90个小时嘛，按之前的效率走的话，还能出到大概40来亿金的货，就算说礼拜六那天的资源不一定算，也得30亿，有这么多的话，狂狼那边也应该满意了，不至于压价太狠。”

    “11亿4？”

    陆明有些不太敢相信。

    “啊，对嘛……额……”剑荡开始点起来了，“指尖兄弟刚才也去你们昨天晚上那个什么云梦商会走过，好像是又拉到了不少人，今天中午和刚才9点多的时候又送了两批货过来，加上昨天晚上的，一共3个亿；

    然后今天从工作室那边一共扒拉了将近2个亿，散人那边的话，一天零散的走下来其他那些资源也收了2亿多；药材的话，光是你刚才那一波半天不到就弄到了2亿多，算上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的出货量，将近也是3亿了；”

    陆明随便加了一下，“那貌似还差了几千万？”

    “哦，忘了说了，刚才留香和恋恋在帮里宣传动员了一下，毕竟那么多生活玩家呢，也都是呆的时间久的大号，不说对帮会多有感情吧，但四五万人倒是也凑了几千万的东西出来。”

    “这样啊……”陆明倒是也有些放心了，能交出这样的答卷，狂狼那边应该会满意。

    他是满意，不服确实非常得不满意，“我说香香meimei，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情，就那么几首陈词滥调打个马虎眼，咱就不能唱些有点儿心意、有点激情的？”

    留香简直就要暴怒了，“你自己对着镜子唱去！咳咳……少来恶心人！信不信……咳咳……信不信老娘一脚踹翻了你？”

    陆明听时，却听见她腔调间带着些沙哑，想来也是“动员”得比较辛苦。

    不过也是，就上礼拜大家聚会时候听留香唱歌那水平，不说专业歌手、也不说那什么**甜美主播了，就连个KTV麦霸级别都达不到，发声纯粹靠嗓子，长多了自然会累。

    陆明本是想跟着剑荡一起去，但一来现在市场还处在波动之中、不敢说绝对放心，二来也是蹦了太久是在太累、现在稍稍动下后只觉得身心俱疲，也确实是有些怠惰。

    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跟日常的不服其实没差，能翘班的、绝不积极。

    “有你们去就可以了嘛，这种事情一下子去太多人了场面上也不太好看。”

    “这倒也是，”剑荡对陆明这句话竟然还较上真了，“毕竟生意上的事嘛，狂狼会不会开高价，会且只会根据我们的能力来走，我们的工作能达到他们的预期，那即使不去、他们也会送钱过来，达不到、那就算我们整个帮全去了、也没用。

    这种事情，还是得双赢，单方面的获利是根本不可能为继的。”

    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剑荡却又叹了口气，“不过仔细想想，我这话好像也错了，严格说来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双赢，社会福利只取决于社会总生产力，一方获利、则必定有一方受损，看似双赢的局面，实际上必然会有第三……哎算了算了，我真是无聊，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呢？”

    陆明一听，心生狐疑，暗道该不会是在芳草萋萋做出来的计划案上出了什么争执？

    他记忆里刚才好像是瞄到了一眼管理频道里谈起过那个东西，不过当时全神贯注在市场之上、没有参进去讨论、也没有细看，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了下，还是等狂狼的事情解决了再问吧，现在姑且放下。

    谈价的事，陆明不去，其他人也没有展现出很高的兴趣，最终也仅仅是剑荡带着不服和芳草萋萋一起去找的苍月，当然，拿手机屏摄做转播肯定是少不了的，具体情况其他人也不是完全参与不了。

    成绩单是不错，从苍月的表情上来看……应该还算是及格。

    毕竟临时来找的话，云梦城确实已经找不到第二家像拉车帮这样能短期内集聚数十亿物资的势力了。

    当然至尊除外啊。

    看的出来，狂狼不是差钱的主儿，并且苍月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对拉车帮这一天下来的工作评价还是很高的。

    评价很高，但价钱方面咬得却比较死。

    皮铁棉和木头咬得最死，基本上就是想都不要去想。

    但其他三门资源的余地就比较大了。

    石头方面，苍月直言如果实在收不到、可以考虑调价到2.8。

    然后是食材，这东西拉车帮是没有底气的，因为他们清楚这东西搞不到、所以从头到尾就没花什么大力气。

    但剑荡倒是也提起了说拉车帮玩家群里有些现成的“黑暗料理”，当时隔着屏幕陆明乍一听还觉得奇怪，往下细看才明白原来他说的是那些玩家莫名其妙种出来的诸如什么“蓝色西瓜”、“不带籽儿草莓”之类的玩意儿，当时看苍月的表情，似乎确实有些兴趣，实际上他后来也说到时候可以“派个专家过来看一看”，想来应该也是动心了。

    毕竟黑暗料理跟“散发出不可名状之气味的药渣”这东西出不出纯看脸，如果狂狼真的是打算用这种方法来杀boss，那买现成的毋庸置疑是最好的选择。

    最后，是药材方面……

    别说，今天下午到晚上这半天的工作还真的收到了不少的成效。

    剑荡刚抱怨了两句说“有压力”，苍月立刻会意，嘴上连声“能理解、大家辛苦了”不说，还主动提起了溢价，然后就是他和剑荡两个人对着目录各种讨价还价。

    别说，那场面还算是别有一番风味，都是业界鼎鼎有名的大佬，外面人看了都奉若神人、关起门来之后竟然像是起个大早去菜市场的大爷大妈一样为了那么几银几铜的小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当然，过场还是得走好，人家的讲价可不会往“提成”上面凑，谈起来都是说“外面那些玩家”怎么怎么样。

    拉车帮这边是陆明和指尖都在点着计算器远程参谋，想想也知道苍月身后肯定也有智囊团，扯了半天皮之后，最终方案拍板……

    基本上，和一开始相比，药材普遍都有5%到8%左右的溢价。

    这5%，那可就彻头彻尾是归属于拉车帮的利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