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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名曰石磨

    “这,这是咋回事?”瞪眼看着面前的大坑,还有坑里的一堆碎片,西门萧夜倒退两步,避开灼热的高温,更是避开了空气中那越来越让人作呕的焦糊味;不消说,倒霉的梅老大不但被砸成了rou沫,还得再烤上一烤,也是难为他先走一步了。

    “哦,”靠在门口的坤叔,也被眼前的变故,吓得呵呵叫了起来。

    听见身后的惊呼,呆滞的萧夜回过神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湿土,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尘,转身回到房门处,扶起瘫成一团的坤叔。

    尽管他也是浑身颤抖的厉害,但勉强把老人扶到床边后,在他的眼中,那死里逃生的喜悦,愈发的明显。

    “坤叔,你先歇歇,我出去看看情况,”低声说了一句,西门萧夜摸到墙上的松枝火把,火镰点着了,举着慢慢走出厢房。

    卫所里,能点得起油灯的,西门家以前也算是其中一户,但现在,父母接连去世的花费,白天里给弟弟请过大夫买了药后,西门萧夜身上一文铜钱都没有了。

    院中这个被生生砸出来的大坑,看起来很是吓人,萧夜狠狠咽下了几口唾沫,举着火把谨慎地靠了上去,伸脑袋往坑里看了好一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坑里面,没有半点的动静,灼热的温度也随着夜风扫过,消散殆尽。

    火把插在大坑边缘的浮土里,昏暗的光线下,西门萧夜找到被撞飞的腰刀,反手插在后腰;再捡起梅老大的缳首刀,试了试,三十多斤实在是太沉了,无奈丢到一边。

    蹲在大坑边缘又瞧了一会,感觉不到多少危险后,西门萧夜起身跳了下去。

    家门突变,再加上今晚梅老大的光临,有了一次死亡临近的经历,西门萧夜越发的谨慎小心;为了能给父亲报仇,为了能保护好弟妹,他不得不首先顾全自己的安全。

    好奇心会杀死猫,也许或许会带来转运,梅老大的惨死,西门萧夜怎能不对救了自己命的物件好奇呢?何况,这可是在自家院子里。

    站在大坑里的碎片堆里,伸手捡起一块黑黝黝的“铁块”,这一掌厚碗大的金属,虽然还带着丝丝的温热,但西门萧夜脸上却豁然露出了惊讶,“这绝对不是生铁,也不是熟铜,太轻了,”

    镇子里的十几个匠户家里,西门萧夜平常最爱去的,就是铁匠王大力的铺子,见惯了火炉打铁的他,一眼就看出了这金属的异常。

    “哗哗,”用腰刀刀鞘在坑里划拉着,西门萧夜突然眼前一亮,回身,就看见坤叔手里举着两支火把,颤巍巍站在了大坑边缘;尽管老人家也受到了惊吓,但能走到这里给自己照亮,让西门萧夜不由得心里一暖。

    冲着坤叔轻轻一笑,西门萧夜低头,几下拨开了碎块,显露在眼前的物件,让他莫名地一愣;一个青灰色的石磨样式的东西,边缘处那道道弯柳雕花纹,他在镇子上就见了十好几个。

    “石磨?”西门萧夜前后左右打量了好一会,除了样式有点小外,看不出什么异常,这种麻石模样打制的磨盘,各家各户都会备上一个,自家院子角落里也有一个。

    不过,这个宽不过三尺,高不过两尺半的双层石磨,西门萧夜抓在磨盘外缘上,竟然滑不溜秋使不上劲;这让他有些恼怒了,干脆收好腰刀,上前一把抱住,“嘿,”想把这玩意抱出大坑。

    “噗通,”想不到这石磨竟然沉得,沉得他搬都搬不动,让习武也有六个年头的西门萧夜,脚下哗啦一松,一时收不住劲道,哎呦一声扑倒在坑里,下巴碰在了磨盘上,鲜血直流。

    石磨磨盘边上,一处不起眼微微凸起的地方,沾染了西门萧夜的鲜血后,遂亮起微微的蓝色光芒,间断地闪烁着,一道扇形的光芒横扫而出。

    光芒扫过西门萧夜的脸庞、眼睛后,渐渐黯淡。磨盘侧面模糊地闪过一行正楷字“千轴联动智能加工中心,”很快就消隐不见。

    撕下衣衫布条,捂着下巴准备离开的西门萧夜,眼角扫过那道光芒,忍不住伸出左手大拇指,冲着发光的源头轻轻地按了上去。

    他的举动,让上面的坤叔眼神一缩,嘴里呜呜含糊地叫了起来,“萧哥儿小心,莫乱动,”低声的警告,西门萧夜听不清楚,也并未能阻止他的动作。

    一个小小的凸起,西门萧夜的大拇指按在其上,蓝光闪现,扫过后肌肤后,悄然黯灭;就在坑里坑外的老少二人莫名其妙的时候,“咔,”磨盘上方正中央磨眼处,淡淡的白雾飘起,指头粗细的磨眼,竟然缓缓扩展到了一尺见方的圆形洞口。

    胆子越发渐长的西门萧夜,接过坤叔递来的火把,凑近上前一看,忍不住撕地暗抽一口冷气;火光下,洞口里,那金黄的闪亮,很干脆地耀花了他的眼睛。

    按着伤口的布条,被随即扔掉了。还好,只是蹭破了皮而已。

    伸手,在坤叔紧张地注视下,西门萧夜从洞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精致金册,拿在手里沉甸甸压的心脏砰砰乱跳;再看,又掏出一个两寸长手腕细的小筒,也是金黄一片,突兀间,看傻了老少二人。

    把两个沉甸甸的物件收在怀里,西门萧夜出于掩饰的心理,捡起一块脚边的金属碎块,直接塞进了那个洞口。

    跌落在大坑中央的石磨,磨盘上的凸起处,再次闪过细微的蓝光,那的一尺高的圆形下盘,无声地快速旋转起来。

    石磨侧面模糊地出现了一行字迹,“中心数据库随机修复启动,机加平台修复启动,”转眼间字迹就泯灭不见了。

    平日里,萧夜见到的,都是磨石的上盘转动,下盘不动,今晚算是见到了另类,不由得把脑袋伸过去,好奇地看着那个大大的洞口。

    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

    “小心呐,”坤叔无奈地呜呜叫喊着,试图让萧哥儿赶紧上来,但他却看见这个好奇心死大的孩子,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举着火把又凑了上去,往洞里看了几眼后,竟然一遍一遍地捡起那些黑碎块,使劲地往磨眼里塞。

    犹如无底洞般,上百个大小不一的碎块,甚至连沾带着梅老大碎rou的碎块,也被萧哥儿不辞辛苦地捡起来,直接塞进了磨眼里。西门萧夜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他在尽量地消除痕迹。

    他和坤叔没注意到,石磨上下盘之间,一些精微的碎末纷纷洒落在磨盘上,不被石磨接受的梅老大的废料,再次彻底变成了尘埃。

    大坑里上百个碎块,还有那个梅老大的缳首利刃,被西门萧夜全数塞进了石磨后,两人呆呆地等了一会,等石磨不再转动后,这才找了条粗些的绳子,满身大汗地把石磨拖出了大坑。

    没人注意到,石磨侧面的字迹一闪而逝世,“中心数据库随机修复千分之一,机加平台修复百分之一,”

    顺着磨盘槽口倒撒在坑里的那些粉末,两人都没在意,光把石磨拉上来就累坏了。

    填埋大坑自有坤叔去做,西门萧夜把几乎燃尽的火把丢进坑里,拍了拍有些冰凉的石磨,心思沉沉地回了西面自己的厢房。

    今晚发生的事,虽然有些诡异,但千户蒋杰对他西门家的杀意,西门萧夜心里已是了然,虽然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明天还得要去面对那个人,萧夜也是毫无头绪。

    撕破了脸对抗,不说有没有可能让人信服下去,就是再来一个类似梅老大的杀手,西门萧夜手心里就是一阵阵的汗渍。

    要知道,哪怕在肃州卫府武关镇,属下碎石堡的千户蒋杰,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父亲活着时倍受打压,现在更别说自己一个毛头军户了。

    “忍,一定要忍住,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只要他还活着,自己就有报仇的机会,”牙关咬得咯吱吱暗响的西门萧夜,走进简陋的房间,想了想,黑暗中熟练地从炕底下取出一盏油灯,火镰打亮点着了灯芯。

    为了查看到手的两样东西,半月来一直舍不得动用的油灯,还剩下半盏的灯油,西门萧夜也拿了出来。

    西门萧夜进了房间,坤叔找出一把铁锨,正要回填大坑,微风拂过,鼻间却闻到了一股味道。

    这不是那个杀手恶心的烤rou味,而是rou骨骸被燃尽的酸苦味;早年当过仵作的老人,心里微微一晒,凝神细看了眼面前的大坑,星光下黑沉沉的让人心悸。

    挥动铁锨,坤叔低头忙碌了起来,把今晚的恐惧、对未知的疑惑,尽数埋进了院里大坑。要不是烈风百户大人喜欢练武,一般百户人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院落,千户大人家除外。

    厢房里,西门萧夜小心地翻看着手上的金册,但是,只有三个厚厚扉页的金册,上面大片的字迹被融化了,依稀看到的几个字,让他根本摸不到头脑。

    好在,正楷小字西门萧夜还能看的懂,要是弟妹看到了,也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堡城里,能认识百字以上的军户,一巴掌就能数的过来。

    “种植,磨盘,果核,转,图案,这都是个啥意思啊,”拿着金册看了好一会,西门萧夜下意识的,把上面仅剩的九个字记住了,再里外仔细检查一遍后,把金册放在了地面青砖上。

    “啪啪,啪,”一阵急促的砍砸声后,拿着刀鞘的西门萧夜,喘着粗气,愣愣地看了眼地上被砸得变了样的金册,消除了上面的字痕后,反手拿出了黄金小筒。

    拧开筒盖,倒出来的两支细长的水晶琉璃管子,又让西门萧夜惊愕之余,一阵的苦恼,怀玉其罪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的;不过,密封的琉璃管子里,那一株株纤细的绿色小苗,让他忽然想到了“种植”那两个字。

    昏暗的灯光下,把玩着两支温润透明的管子,西门萧夜看了又看,一支装满了紫色液体的管子里,上下悬浮着的小苗嫩绿的充满生机;而另一支管子里,仅剩下的一小半紫色药液,那些浸泡在药液里的小苗,大部分变成了黑灰色,明显是死了。

    把管子装回金筒,塞进床上被子里,思索片刻,西门萧夜捡起地上的三片金叶,灭了油灯,拎刀走出偏房。

    院子里,西门萧夜交代了坤叔几句后,匆匆开门直奔韩家粮行。

    收拾完院落的坤叔,抬头看看愈发明亮的启明星,再低头瞅瞅脚旁已经平整的地面,嘴唇哆嗦两下,佝偻着腰身回了厢房。

    天快要亮了,左哥儿的中药还的熬上一遍,也不知道,这西门家的日子,今后到底是啥样啊。

    一个时辰后,西门萧夜疲惫地赶回了家中,此刻他的怀里,三片金叶已经少了两片。他的手里,拎着半袋的麦子。

    “此处不留爷,爷也不伺候,”做了最坏打算的西门萧夜,尽管信不过粮行掌柜韩宝财,但眼下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退路,他已经安排好了,大不了做个逃亡军户,那是最坏的下策了。

    在水缸里打了水,草草擦了把脸,神经极度紧张的西门萧夜,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坐在了石磨旁;是的,他现在也就叫这玩意石磨,看着不就是一个普通的石磨嘛,就是太沉了点。

    思索着白天里如何应对的西门萧夜,伸手摸索着,按在了磨盘上的那个凸起处,轻轻按了按,石磨毫无动静,再按,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咋搞的?不转了?”隐约意识到这石磨不是简单事物的西门萧夜,忍不住暴口暗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