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仲清羽愣了愣，半晌，说：“好。”

    仲清羽出去了，夏青伊强忍泪水，深深地呼吸，让自己停止哭泣。

    她听说过，人临死前，有一段时间，听觉还是存在的，而且死去的人灵魂会在某一处看着自己的身体，夏青伊不能让容瑾年看到这样的她。

    夏青伊擦去眼角的泪，眼睛疼得睁不开，颤抖着笑着说：“年年，我……”

    夏青伊想笑，可是泪水根本止不住，“我来看你了啊。”

    夏青伊低下头，泪水一滴一滴砸到地上，“其实，今早、今早我是想跟你一起走的，”夏青伊抹去眼角的泪，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在忏悔，“我当时是有点赌气的，因为说好了要一起过圣诞节，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你非要离开……”

    想起容瑾年离开的画面，夏青伊后悔，她当时没有转身，她连容瑾年的背影都没有看到，“我、我当时就想，可恶的白痴，又要逃跑了。”

    夏青伊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几次深呼吸才费劲地说：“你啊，总是在逃跑，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想躲着我，是我不好，总来缠着你，这回……这回你要去一个没有我的地方了，你一定很开心，是不是？”夏青伊哭着质问。

    心底的悲痛，满腹的委屈，无处释放的情感，让夏青伊突然生气，她猛地掀开白布，却不敢看下去，抬手捂住眼睛嘶吼，“容瑾年，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躲开我了吗？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去哪里，我都要跟着……”泪水再次倾泻。

    夏青伊蹲下，抱着头痛哭，“容瑾年，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心底最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出来，好不好？”夏青伊双手攀着床沿，摸到了容瑾年的手，出乎意料，并不是冰冷的。

    夏青伊紧紧地握住容瑾年的手心，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我爱你啊，容瑾年。”放在我心底最深的那一句告白，也是我穷尽一生都想去做的一件事，我爱你，想用我的一辈子去爱你，你先我而行，让我的爱怎么办？夏青伊痛苦，她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命数都放在爱容瑾年这件事上。

    现在，一切已成空。

    下一秒，夏青伊似乎感受到握住的手心在动，她以为那是幻觉，可她真的感受到了回握的力量。

    夏青伊睁开眼睛，病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坐起来，跟她一样泪眼朦胧。

    容瑾年也在哭，夏青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惊地连连退了几步，坐到了地上。

    夏青伊愕然地望着容瑾年，容瑾年下了床，向她伸出手，夏青伊却没有去握住。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人类观察大作战，本期大获全胜！”这声音简直不能再熟悉，是整蛊搞怪的娱乐节目主持人。

    夏青伊一下子明白过来，愣在原地三秒，打开容瑾年伸过来的手心，自己艰难地站起身。

    主持人走到跟前，还歉意地笑着道歉，夏青伊猛地扬手打开他递过来的麦克风。

    主持人愣住，意识到夏青伊可能是真生气了，就求救似的去看仲清羽。仲清羽忙站出来，想要解释，“都给我闭嘴！”夏青伊紧握双拳，红着眼睛怒道。

    所有人都被震住，仲清羽用同样求救的眼神看容瑾年，那意思是：全靠你了，小祖宗。

    容瑾年迈近一步，不安地叫了一声，“青伊……”

    夏青伊怒视着还在拍摄的镜头，从未觉得，那冰冷的机器是如此的可恶，“这期节目不准播出去。”夏青伊靠近主持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

    主持人为难地看了一眼夏青伊，又看看仲清羽，仲清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就瞪着容瑾年。

    一干人，都没动静，夏青伊正在气头上，见摄像组不打算放弃的样子，她怒火中烧，从摄像师手里一把拽下摄像机，猛地砸向地面。

    所有人都吓住了，没人敢去拦，只有容瑾年大着胆子从身后抱住夏青伊，“青伊，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好！”夏青伊努力挣扎，甩开容瑾年，捡起摄像机，猛地掷向墙壁。摄像师都快哭了，看着主持人，意思是：你倒是想办法啊！

    “青伊，我们不播，不播，行了吧？”主持人赶紧去抢救摄像机，夏青伊却跟没听见一样，抬脚猛踹摄像机，想要把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心惊和胆颤，都发泄出来。

    “那个，你们先出去，这个摄像机，后续赔偿，我们再谈。”仲清羽连忙把摄像组的人往出推，一开门，演戏的那几个医生和护士都在探头探脑地看。

    仲清羽也出去了，从外面把门关上，房里只剩下余怒未消的夏青伊，还有不知所措的容瑾年。

    其实，按照预期的设想，容瑾年还要再演一会的，可夏青伊哭得让她太难过了啊。

    如果夏青伊早一点掀开白布，睁开眼睛看容瑾年，就会发现，容瑾年早就哭出来了。

    白布被掀开那一刻，容瑾年想着，她肯定，她就此就暴露了。

    可夏青伊根本不敢去看，容瑾年泪眼看着就那样看着哭成泪人的夏青伊，这样的夏青伊，她没见过，会为了她哭成这样，一定是在意她的。

    当夏青伊说出那句我爱你的时候，容瑾年是无论如何都演不下去，所以，她回握住夏青伊的手心。

    那时候，容瑾年也在想，不能让媒体曝光夏青伊的性取向……夏青伊爱她，容瑾年的眼泪哗哗掉，就算此刻真的死了，她也没有遗憾了。

    要说唯一缺憾，就是她还没有和夏青伊好好地秀恩爱过。

    “别哭了，伊伊。”容瑾年站在夏青伊的背后，指尖轻轻点点夏青伊的后背。

    夏青伊哭了太久，抽泣止不住，所以抽噎着说：“别碰我！”同样都是哭着的，容瑾年说话就软得不像话，而夏青伊的语气听起来，却是冰冷异常。

    “对不起嘛。”容瑾年违心地道歉，其实，她没想到，夏青伊会哭成这样，因为真的不知道，她是那样在意自己的，更不曾想过，会听见夏青伊的告白。

    夏青伊喜欢她啊，容瑾年的小心脏狂跳，“之前，你不是也戏弄我一次嘛，人家也只是气了一会啊……”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夏青伊更生气，敢情容瑾年就是为了报复她才如此的吗？可那次和这次能一样吗？夏青伊生气，是因为容瑾年拿生命开玩笑，所以气得现在很想打人。

    夏青伊猛地回身，扬起手心，容瑾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偏过头，红彤彤的眼睛，有怯懦，“如果打我，你才能消气，那你打我好了。”容瑾年垂下眼，根本不敢看盛怒的夏青伊。

    即便没有对视，容瑾年还是能从夏青伊的动作和呼吸中听出来，夏青伊很生气。所以，容瑾年不敢哭，咬着下唇，忍住自己的泪，怕两个人都哭起来，那就没玩完了。

    看夏青伊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容瑾年也有点后悔，她是不是玩笑开得太大了？可当时想着可以确定夏青伊对她的心思，她脑袋一热，就接下了这个节目。

    那时候容瑾年都设想好了，如果夏青伊爱她，那正好，她们在一起；如果夏青伊不在意她，那也没什么，她以后和夏青伊保持距离。

    不能再那样稀里糊涂了，朋友不是朋友，情人不是情人，宠物不像宠物，容瑾年活得也很痛苦，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定位她们的关系。

    更委屈的是，她们的定位似乎完全由夏青伊做主，所以，容瑾年很难过。

    夏青伊扬起的手最终无力地落下，转过身，良久，悲凉地说：“容瑾年，我们各走各走的吧。”这句话，用了她全身的力量。

    所以，本想说完这句话就走的，可夏青伊的双腿却没有力量抬起，身后传来压抑的哭声，“呜呜呜呜呜呜。”容瑾年哭得说不出来话，夏青伊都是骗她的吗？前一秒还在说爱她，现在却要再次抛弃她。

    容瑾年抱头蹲在地上哭，夏青伊不要她了，她总是在抛弃自己。夏青伊微微仰头，可泪水还是倾泻而下。

    容瑾年，我想一个人静静，爱你爱得太久，我真的是太累了。

    夏青伊推门出去了，容瑾年听见关门声，哭得绝望。

    夏青伊真的走了，带上墨镜，临出门前，跟仲清羽说：“节目不准播出，而且，以后再也不准和这家电视台合作。”管你什么大牌电视台，都是狗屁。

    仲清羽道歉，说是自己的错，想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夏青伊清冷的笑，“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你的，只是……”夏青伊没说出来，扭身走了。只是，她现在很累，让她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然后，夏青伊会如数还给她们，拿容瑾年的命开玩笑，不就是不想活了吗？

    夏青伊走了，仲清羽回来找容瑾年，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瑾年，你怎么不留住青伊啊？”仲清羽也跟着哭，她们爱得太深，太疼了，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她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你就不能勇敢一回吗？”

    “呜呜呜呜呜呜，”容瑾年抹着眼泪，“她说各走各的，呜呜呜呜。”夏青伊不爱她，容瑾年想，还不如真的死了。

    “她那是气话啊，”仲清羽无奈地扶起容瑾年，“她估计是回家了，你快追出去看看，她哭了那么久，心情还低落，一个人，很容易出事的。”

    容瑾年低头抹泪，“她现在气得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她不想见，你就一直跟着她，”仲清羽不顾自己的泪水，给容瑾年擦泪，“瑾年啊，错过青伊，不要说这辈子，下辈子你都找不到比青伊更好的了，你知不知道她爱了你多少年了？”

    容瑾年泪眼汪汪地望着仲清羽，她不知道夏青伊爱她多久了。可透过这件事，她更加深刻地看清自己，她爱夏青伊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