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有船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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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船行半日,黄昏时分便已过了濡须口,进入长江。 迎着新月,商船缓缓调头向东,顺流而下。 李仲飞盘膝坐在甲板上,依着船舷、傍着火炉,品一口美酒、赏几番盛景,倒也惬意得很。 一年之内,他于长江之中数番来回,仍对这浩瀚天堑感慨万分。遥想三国,八十万曹军在此功败垂成,数十年前,海陵王四十万大军又铩羽而归,如今浪涛依旧,多少枭雄豪杰却已化作枯骨。 仰首尽饮杯中酒,他翻身跃起,冲着水天一线朗声道:“汉室河山鼎势分,勤王谁肯顾元勋。不知征伐由天子,唯许英雄共使君……”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抚掌接道:“江上战馀陵是谷,渡头春在草连云。分明胜败无寻处,空听渔歌到夕曛。” 听出吴才的声音,李仲飞转身颔首,笑道:“幸亏吴兄接了这下阕,不然在下可要出丑了。” “李公子好兴致,”吴才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时辰尚早,可愿与卑职再酌几分?” “荣幸之至。”李仲飞接过酒坛,深嗅一口,叫道:“好酒!今日不喝他个一醉方休,真真对不起这美酒盛景!” 吴才呵呵一笑,转身取来一只砂锅置于火炉之上,不及片刻鱼香泗溢,令人垂涎欲滴。李仲飞也不客气,抱着酒坛猛灌数口,递还吴才道:“自打来了江北,在下还从未像今日这般轻松自在。” “公子保护嘉王殿下劳苦功高,卑职打心眼里佩服。”吴才瞅瞅坛口,又跑回船楼拿了两只大碗,笑道:“卑职喝不得急酒,若用坛子,怕不出两口便喷将出来。” 说罢将酒倒满,递给李仲飞一碗,道:“李公子追随殿下,定遇到不少恶战,有何精彩之处,能否对卑职讲讲?” “哪有什么精彩可言?这么多天一直被人追在屁股后面穷追猛打,不提也罢。”李仲飞苦笑着摇摇头,将酒一口喝干,问道:“不知我们将在何处登岸?” 吴才同样痛饮一番,抹抹嘴道:“临安城东,钱塘江口。” 见李仲飞不解,他又解释道:“江南各州府关隘把守甚严,难保不会出差池,所以卑职以为应劲量避开旱路,沿长江直抵出海口,从钱塘附近上岸,这样可省却诸多麻烦。” 李仲飞点点头,沉吟道:“据在下所知,出海口附近应该有水师布防吧?万一……” “公子放心,”吴才从锅中捞出块鱼鲜,满不在乎地说道,“临安水师将军徐寿死后,一直由金陵水师将军辛明飞暂代其职。此人出身川蜀,虽不是吴家军嫡系,却也关系非同一般,有此一节,穿过水师防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李仲飞大喜过望,心情愈加轻松起来,二人边吃边聊,直至子时初刻方才尽兴而散。 第二天一早,李仲飞便去找了仍在酣睡的五子,向他转述了吴才的计划,对于走旱路还是走水路,五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倒是在得知李仲飞二人饮酒到半夜后,不停地叮嘱如今非常之时,千万不可麻痹大意。 李仲飞被唠叨的烦了,索性搬到一间距离五子最远的船舱,决定眼不见心不烦,不到目的地绝不再见五子,以免自找不痛快。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让李仲飞抓狂。五子见李仲飞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又去找吴才理论,吴才不但当场拍胸脯保证不再饮酒,为表诚意,他竟将船上所有的藏酒一股脑全丢进了江里。 当李仲飞听见动静赶到甲板上时,只看见江水之中泛起的点点浪花,气得他跳脚大骂吴才憨直,不晓得给自己留点后路。对此,吴才只是报之以苦笑,推说五子言之有理,不能不听。 酒没了,李仲飞也没了观景的兴致,终日把自己关在船舱中修炼内功,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十多天,这天实在无聊,便爬上船楼透口气,眼前的情景却让他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江面上兵舰云集,但凡过往船只均被拦截下来,由官兵登船检查。 担心出什么意外,他急忙让船工喊来了吴才,吴才的回答仍然满不在乎,指着船帆道:“卑职早已挂起吴家的徽标,不会有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李仲飞见巨大的主帆之上,赫然悬挂着一面大燾。大燾红底金边,上绣两只白虎拱卫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吴”字,迎风猎猎作响,甚是威风。 果然,随着商船继续前进,非但未遇到任何阻挠,甚至还有两艘兵舰打出旗语,远远与商船并驾齐驱,帮助商船驱赶附近船只、清理航道。至此,李仲飞终于全信了吴才的有恃无恐,心中不免惊叹吴家势力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又过一日,江面愈发开阔,已渐渐看不到陆地,越向前行,江水愈发变得湛蓝清澈,看样子已经驶入了近海。就当周围水域完全变蓝之后,两艘兵舰掉头折返,商船亦开始掉头南下,依照吴才先前所言,不出两天,应该就到钱塘了。 然而未到半日,自后方追上来一艘兵舰,不等靠近,兵舰上接连打出信号,让商船减速。见此情形,李仲飞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急声询问吴才怎么办。 吴才也有些意外,一边让李仲飞稍安勿躁,一边指挥商船落帆,五子也从舱中跑了出来,扒着船舷紧张的眺望越来越近的兵舰,口中嘟囔道:“难道被发现了?” 李仲飞凑过去问道:“发现什么?水师中应该没有人认识我们吧?” 听到“水师”二字,五子竟打了个哆嗦,眼神中满是惊恐。吴才想了想,干脆让手下抛锚停船,跑过来冲五子道:“五公子最好去底舱暂避一时,若真有什么事,卑职与李公子应该可以应付。” “也好,”五子咽了口唾沫,一咬牙,又跑回船舱去了。 李仲飞虽也有些紧张,但没想到五子竟害怕到如此地步,有些诧异的皱紧了眉头,问吴才道:“你可知道那艘兵舰的来历?” “确实是水师的战船不假,但属于金陵还是临安,卑职不敢妄下论断。”吴才摇摇头,目光凝重地等着兵舰接舷。“吴”字大燾依旧迎风招展,但是不是仍有作用,他也不能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