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带他走
梅林深处,有三间大瓦舍。 木栅栏围成的小院里,青砖铺地,谈不上如何齐整,砖缝间杂草丛生。 柴门虚掩,大概是主人不太放心院中那几只于草丛中孜孜寻觅籽虫的肥硕土鸡。 中间的瓦舍门前,站着两位嗓门不小的村妇,此时正彼此唠着家常,瞥见一老一少之后,马上止住了话头。 等到程颢走近时,两人向他施了个像模像样的万福。 程副山长笑容可掬地点头还礼,不看身上华贵锦袍的话,他倒是挺像一位农家质朴和蔼的老者。 显然,他对临川乡下的文教风气很是满意。 正中瓦舍可通两侧偏房,用作堂屋,陈设简单整洁,除却日用家具,以及墙上几幅水墨山河图之外,并无任何多余的奢华装饰。 程颢带着苏铭刚踏入房中,左手边门的珠帘便被挑开,一位魁梧老人身姿奇怪地走了出来。 他在整个移动过程之中,左手左脚始终挺的笔直,手指蜷曲不见动弹。 但是,他的右边身子却很正常,左右不协调,因此看上去极为别扭。 程颢似乎没有察觉,只是拱手笑道:“老钱,这两天生意不错啊!” “哈哈,还凑合,反正今天能让你喝上两大碗土香酒!” 魁梧老人颧骨高耸,额方鼻直,浓眉大眼,阔口下垂,本就不怒自威,此时一笑,更显威棱骇人。 苏铭见他将目光向自己投来,马上往程颢身后躲闪,钱姓老人浓眉一挑,有些意外地问道:“苏小子的种?” 程颢笑容古怪地点了点头,顺势说明来意。 钱老爷子听他说这孩子可能患有夜游症时,再次哈哈大笑,顺便抬起右手指了指苏铭,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小滑头的儿子怎会老实?” 程颢蹙眉略一沉吟,便扭头看向苏铭,眼中竟满是审视之意,他沉声质问道:“苏铭,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撒谎?” 这时候,程老夫子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对苏铭寄予厚望,若是后者在如此年纪便学会信口雌黄地欺骗自己,那么日后恐怕难免会坠入旁门左道。 苏铭满眼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向和蔼可亲的程颢,他想不明白老人为什么会无故认为自己在说谎,他更不能理解钱乙话中深意。 程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铭看了好一会,发现他那双澄澈眸子中只有无辜、委屈之色,他不由地转头看向钱乙。 后者显然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头,他有些烦躁地挥手示意刚刚撩起左手边珠帘的浓眉少年退回里屋,自语道:“左腮为肝,右腮为肺,额上为心,鼻为脾,颏为肾,这孩子显然五脏健康,身体结实得像个小牛犊一般,眼睛里更是精光四射,既不泛红也不发青发黄,说明神魄完整无缺,老夫实在想不通,他怎会有什么狗屁夜游症?” 钱乙把苏铭叫到身边,一番细问之后,老人最终把原因归结于个别人体魄异常。 程颢听他亲口说苏铭没事便悄然松了口气,只是在他起身告辞离去时,钱乙没有像往常那般留他喝两杯,只是附耳轻声说了四个字,“荒古天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似乎蕴含着莫大的魔力,竟让堂堂泮宫副山长险些失态的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