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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金尾圣雕

    沿着小村旁边一条荒路出去,整个世界又变成一片荒凉。【】樂文小說|

    前行半里,斥候留下的痕迹转向旁边一条小道,顽强的野草在石缝中露出端倪,细细看去,便可以看到野草被碾压的痕迹。

    剑雨有些惊诧:“像是暗哨的痕迹?”可按照计划,霜风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和宁卿“聊聊”,至少也不用暗哨吧?他神色一肃。

    突然,远远传来一声凄凉的雕叫,声如洪钟,又如破铁的风箱。

    就在他们仰头的瞬间,远远看到一只巨大的褐色巨雕展翼扶摇而上,耀眼的金色尾翼如同流彩的阳光,然下一刻,顿时众人悚然变色——在雕的利爪上,竟赫然抓着一只血糊糊的胳膊。

    “不好,是金尾圣雕!”远远一个斥候惊呼出声。

    金尾圣雕是雕类中的异类,惯常独行或成对而行,体型巨大,展翼甚至可达丈余。

    它们在冬天开始繁衍交~配,所以金尾圣雕还有个名字叫慕雪雕。

    在北狄最古老的赫连部落中,金尾圣雕是神圣的存在,他们的单于甚至以死后供奉给圣雕,称之为圣葬。

    但是金尾圣雕繁衍不易,每年腊月产卵,一般两枚,经过四十余天孵化,出壳之后必须亲鸟抚育近三月才能离巢,但是在孵化的过程中,当食物不足时,强壮的鸟就会啄食个体较小的那只,如果亲鸟长期没有带回食物,甚至会将弱小的弱鸟啄死吃掉。

    同时,他们的胃口非常大,于是常常一年只能有一只幼鸟存活下来,所以非常珍贵和稀少。

    好在,除非曾经尝过人rou美味的金尾圣雕,一般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群。

    慕容昕抬手,示意众人下马,留下数人守马,其余人全部徒步前行。

    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随着悬崖遮挡的风若有似无飘来,随着众人的前行,血腥味越来越浓,慕容昕将手按住了刀柄,几个随护亲兵拔出了刀,不动声色护住慕容昕周身要害。

    终于,转过一处乱世丛,他们到达了目的地,整个地上全是淋漓的鲜血,一匹马躺在石头上,马的肚子被撕开,马眼睛变成两个黑乎乎的血洞。

    而地上横七竖八躺了数十人,有的断了胳膊,有的少了腿,还有仰面躺着,但奇怪的是,不管众人如何痛楚模样,却是全部咬紧了牙不吭声,他最前面一个甚至嘴唇都已咬出血来。

    更远处的地上,一只已经被砍断翅膀的巨雕身上横七竖八的插着数把刀,早已经断气多时。

    一处山阴背阴处,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庞,手里握着一柄短弓,正在全神贯注的仰望着天际。

    慕容昕忽然就松了口气。

    他抽到寸许的刀刃送回了刀鞘。

    然后,他看着那个护在军需官身前的霜风,他还站在那里,正挤眉弄眼的冲着他用口型说什么。

    慕容昕只觉得诡异,剑雨脸上明显松了口气,他也看到了宁卿,看见霜风一边摆手一边冲他们摆出噤声的模样,他有点糊涂:“霜风,你在干嘛?”

    话音刚落,紧听着半空凄厉一声雕鸣,紧接着,一个灰色的身影闪电一般俯冲下来,而刚刚天上几乎空无一物,金尾圣雕俯冲下来的瞬间,慕容昕一手拽住剑雨衣袍后领一把拽住他的头发,瞬间生生后移了两米。

    剑雨疼的一呲牙,但是随着巨大雕脸的落下,他倒是生生忍了下来,可是,王爷为什么不能搂搂腰,也是可以达到目的的啊!

    刚刚闪身而过瞬间,一声巨大的闷响响起,那金尾圣雕竟然生生用利爪和尖嘴在地上础了一个小坑,有鲜血顺着它的嘴壳流下来,但是金尾圣雕浑然不觉,仍然凄厉的叫着,一边疯狂的扇动翅膀。

    巨大风浪涌起,几乎迷眼,透过灰尘和大风,可以看到巨雕的眼睛贯穿处深深插着一支箭,那是霜风的贴身弓箭,但是用弓的人却是宁卿。

    巨雕扇动片刻,突然柳叶般的翎毛全数张开,雕头一转,竟然生生往着慕容昕的方向奔来。

    原来,它虽然眼睛瞎掉,但是还可以根据气流判断敌人的方向,难怪这乱石滩上的人都全数躺在地上。

    剑雨睚眦欲裂,一把拔出雁翎刀,大叫一声:“保护王爷!”

    雕嘴立刻直奔两人面门而来,慕容昕面色一变,转身一侧,断玉刀出鞘,从原本的巧攻鹰头,改为单刀封面,砰的一声迎上了闪电般速度的巨雕尖嘴。

    巨大的羽翼伸展,直接将剑雨撞开去,他的刀只来得及砍下几片长翎,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往后生推了数米,直到几个护卫在身后齐齐挡住他,这才止住了颓势。

    然而胸口一闷,他只觉得嗓口发甜,生生咽下了这口血。

    旁边几个护卫何等机警,刀剑转瞬而至,巨雕扇舞巨翼,巨大的尖嘴立刻移到了慕容昕头顶处,生生在断玉剑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白印。

    亲卫虽然速度神速,却不妨这巨雕突变,一旦巨雕上天,那几乎是杀之乏力。

    就在这千钧之际,一支冷箭从巨雕身后而至,不偏不倚,生生射穿了巨雕飞升时升起的前后趾之间,巨雕一声凄凉的低鸣,更加狂暴,就在它发狂的瞬间,断玉剑倏忽而至,一剑削掉了金尾圣雕半个脑袋。

    金雕再也叫不出来,只能在喉咙间呜呜低鸣,血如泉涌,半张脸都没了踪影,却突然艰难的转身,向着模糊中另一只雕的方向走去,箭簇影响了它的行动,它扇动着越来越无力的翅膀,前行了不过数米,便倒在了地上,巨大的雕眼冒着鲜血,喉咙中闷声响着,声音越来越弱。

    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全部都站了起来,一个牧民肩膀上还留着几根鹰毛,他脸上血迹斑斑,一把拔出刀:“真是个扁毛畜生,老子们好吃好喝供着你,到头来却六亲不认,今天非要宰了你!”

    有人小声说:“这可是金尾圣雕。”

    “呸!”那牧民脸上现出狰狞神色,“就是个吃人的畜生!”

    宁卿靠在巨石上,她扬起上半身,才能看到整个肩膀一片血rou模糊:“住手。”

    她的手缓缓滴淌着血,却是连弓箭都举不起来。

    慕容昕一扬手,霜风等人都拔出了刀。

    牧民顿时一怔,神色晦暗不明的看了众人一眼,缓缓垂下了刀。

    慕容昕看着那还在兀自用残留力气将头移向同伴的巨雕,淡淡道:“将那只死雕搬过来。”

    两只雕靠在一起的瞬间,巨雕突然用尽最后力气将翅膀举了起来,盖住了另一只巨雕,然后再无气息。

    带路的斥候见状缓缓叹息:“听闻金尾巨雕情比金坚,一只死去,另一只绝不独活,更是胜过鸳鸯乌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方才拔刀的黑袍牧民见状,面色一缓,连忙跪在地上,身后立刻呼啦啦跪了一地:“大人,我们都是贫苦牧民,为着谋生来到这鹰回沟,也没有别的指望,就是混口饭吃,今天的事情都是个误会,您就当我们是……是那个死雕,将我们都放了,这些驯鹰都给您,我们一只只要十金。”他从慕容昕方才的仁慈中看到了生机,这些游民,但凡有机会可以活下来,他可以为此做任何事,何况只是几句软话。

    慕容昕冷眼看过去。

    黑袍牧民咬牙:“只要五金。”鹰没了还可以再熬,但是命只有一条。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无人看到的宁卿缓缓从石堆后面走过来,将短弓扔在了霜风身前,然后从人群后面一步步向来路走去,肩上被撕裂的痛楚几乎要碎掉她的身体,但是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步步走着。

    霜风面有惭色,紧追了几步却停了下来,他欲言又止。

    慕容昕突然转过身,多余的一丝目光都不曾在前面那些人身上停留,只看到那个有些蹒跚的身影,他长手翻转,断玉剑入鞘。

    “王爷,这些人怎么办?”军需官的衣服全花了,脸上是灰土和着血渍,“他们在这里设了埋伏,专门打劫,王爷,他们都不知道杀了多少人!那些雕,专门是来吃他们的贡rou的。”

    “杀了吧。”他轻描淡写一句。

    对这些心存不轨差点影响全局的人,他懒得浪费口舌。

    身后一队亲卫越众而出,鲜亮的铠甲缓缓逼近。

    宁卿停住脚步,缓缓转头,对上慕容昕深沉的目光,她的肩上是被一个圆脸少年的黑鹰抓伤的,那只鹰本来是要抓到她的面部和脖颈,是少年突然吹响了响哨,鹰才转了方向。

    她微微颔首一礼:“王爷,可否让阿恒和他说几句话。”她纤指一指。

    远远一个圆脸少年看着她,浑身颤栗,但脸上却是一丝说不出的解脱模样,他一直跪在牧民在外面。

    一个侍卫叫了一声,少年几乎做梦般晃荡过来,他穿的很破很烂,完全不像其他人的温暖厚实模样,仔细看去,他的腰带甚至是用坚韧的草根捆成。

    宁卿看着他,一双眼睛几乎看到他眼眸深处,少年在宁卿眼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

    然后她低声问了他三个问题。

    少年回答完毕之后,宁卿抬起头:“王爷,看在那一箭的份上,这个人,阿恒想让他活,可以吗?”在众人面前,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卫,当然没有空口直接提条件的道理,但是,一个恩典还是可以求的。

    慕容昕看着她宁静而坦然的双眸,缓缓道:“可以。”

    这样的转机来的太突然,少年呆愣了一会,眼泪突然流下来,他一下跪倒在地,整个脸伏在大地上,再抬头时,他单手按在胸口:“以最神圣的雪域圣雕起誓,尊贵的大人,您将是苏蒙唯一的主人。”

    宁卿弯下腰,滴滴答答的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来,她皱着眉头:“我不需要奴隶。”

    她的双手托举住苏蒙的胳膊,那样柔软的双手,苏蒙感到温暖的液体留在自己指尖,他浑身一颤,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他想了想,突然像下了巨大的决定一般:“大人,苏蒙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只有大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礼物。”

    剑雨忍不住嘀咕:“饶你命的可是我们家王爷。”

    然后,苏蒙向着乱石滩后面一面耸入云霄的绝壁走去。

    宁卿脸色越发的白,她只觉得眼前一切恍然模糊起来,越来越模糊,直到她的神识全部淡淡而去,只模糊听见刀剑相击,听见山风肆意,听见生命流逝,然后她在一片黑暗中听见了咕咕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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