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卫寻琴
自从乔如柏别有目的地聘请了潘香回来，《皇室秘录》这部戏的剧本，便被大刀阔斧地改了大半。{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网>剧情后半段的走向全部改变了不说，各种细枝末节处也被潘香精益求精地修了又修。可以说，当米红豆接到穹宇递来的橄榄枝时，《皇室秘录》这部戏，无论是剧情还是其中的感情，寓意，都与她前世看过的，完全不同。 许是因为这是潘香第一次担任一部电影的编剧，即便在《皇室秘录》重新开机前，潘香已经交上了全部的剧本。但在拍摄过程中，她总忍不住，想要修一修，再修一修。一开始，剧组中对于潘香这种动不动小修一番的举动，还颇有些微词，奈何潘香不但背靠着剧组最大的投资方穹宇，还有个当导演的爷爷，大家也只敢在私底下说说。而后见穹宇和潘导都默认了潘香这种精益求精不断精修剧本的做法，下面不满的声音，也渐渐越来越少了。混在娱乐圈儿，眼力劲儿总是要有一些的，既然明摆着抱怨也不能改变事实，还不如把哼哼唧唧的时间，用在熟悉新的剧本上。还好，潘香也只是小幅度地修改一些细节上的动作啊，台词啊，乃至环境布置，也都在大家可接受的范围内，反正都是后面还没开始准备的戏呢，现在修正起来，到时候再熟悉着拍也比较容易。 不过大家没想到的是，当姜凌凌进组的时候，剧本居然围绕着姜凌凌的角色，又做了一次大修，这让还在熟悉新剧本的演员们十分郁闷。还是各个经纪公司及时地通知了那些个演员，这次剧本的修整是来自穹宇的意见，而不是潘香的个人行为，才让潘香免了被大家敌视的遭遇。 虽说公司方面表明这次的大修，是穹宇的意思，但是明眼人都看着呢，得利的就是新进组的姜凌凌。姜凌凌拿走的那个角色，本是后宫一个无关紧要的酱油党，无论是在宫廷戏还是庄子戏里，都属于跟着众人凑份子，添排场的，连台词都没几句，更别提什么角色特有的设定了。说白了，这角色，和那些枢店临时请演员演的那些炮灰相比，也不过是场次多了些台词多了几句罢了。 结果剧本大修之后，姜凌凌饰演的这个角色，在剧里的轻重，简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跟着主要嫔妃后面凑凑数，偶尔出声应和几句，从开头到结尾都不可能被人记住的路人角色，被潘香的笔重塑了一番，戏份几乎能与江朵这样的重要女配相匹敌了。 在《皇室秘录》新的剧本里，江朵饰演的角色，可以算是个反派了，戏份虽重，但是演的是反派，就算戏份再重，到播出的时候，总是要吃亏些的。从以前到现在，许多经典的电影电视里，反派，尤其是在剧里没有诸如身世可怜，心存善念，最终成就大义等洗白点的反派，是很难被观众所喜欢的。而越是演技高超，能把反派演得活灵活现的演员，就越容易被观众讨厌。甚至，将反派演得好的演员，在那部戏上映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很难接到正面的角色，多半进组的邀约，也都是邀请他饰演与之前一部差不多的反派角色。很容易，演员就会陷入一个饰演了反派，接不到正面角色，又接了反派角色，更接不到正面角色，一直都只能接到反面角色的怪圈里…… 在这个世界上，虽然人们总说纷纷扰扰的事情太多，世界已经无法清晰地以黑白区分，多半的区域已皆是灰色。但是其实，人们不愿述之于口的地方，他们还是希望看到正面的，积极的，善良的东西的。正面的能量，总是能给人带来更多的希望与温暖，即便再口是心非的人，也难以抗拒。 所以，电影电视中，最容易红起来的，当然是正能量最足的主角，而后便是正面的配角。当然，也有十分正面，或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或以身正道捍卫大义，或为情为义而献身的配角，最后红过了主角的例子。 总结下来，不过就是一句话，反派有风险，饰演需谨慎。 曾经在圈里有一则实例。前些年有一部十分红火的宫廷题材的电视剧，里面有个反派嬷嬷，在当权者后面各种挑唆，对主角团各种使坏招，甚至在剧中还有直接伤害主角团的行为。观众看得是义愤填膺，把剧中的嬷嬷骂了又骂不说，甚至这种讨厌还延伸到了剧外，那个演嬷嬷的演员，也受到了非常多的攻击。那会儿网络并不如现在发达，好歹没出现网上一片骂声的情况，当时演嬷嬷的演员所在的经纪公司也没有把观众的情绪十分当回事儿。结果后来，有记者采访那演嬷嬷的演员时，才知道，在那部剧播得最火的时候，她走在路上，时常都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在骂她，出租车还曾经拒载她，甚至有小孩子当面说要让家长来打她。 由此可见，演一个反派，需要承受的压力，真是相当的大。 可一部正常的戏，自然是要有正面人物，也要有反面人物的，不然哪里来的剧情冲突，哪里来的善恶相战，哪里来的戏的深度。不过，现在的戏，为了能够聚集到更多有实力的演员，在创作剧本时，就会比较注意对反派的塑造。许多戏，不说洗白反派角色吧，总也是要在身世或者是遭遇上稍微刻画几笔，让观众看到些不得已而黑化的点。只希望有了这样的用心，观众过了看戏时讨厌反派的那股劲头，也不会再念念不忘地讨厌这个演员。从而能让演员放下心理负担，让更优秀的演员接下剧里的反派角色。 原本《皇室秘录》的剧本里，对于江朵饰演的嫔妃，也是有这部分洗白点的刻画的。比如说，出身小官之家，家中父亲官小妾多就差宠妾灭妻，她一直没有安全感，进宫之后便想着一定要攀附上皇帝这棵大树，一定要过上安全的日子。有了这么个简单的洗白点，哪怕只是一两个镜头的带过，也让这个反派可恨之余多了丝可怜。再说了，宫廷戏么，勾心斗角各种陷害总是难免的，在原来的剧本里，从苗芊叶到小皇后，都陷入在了争斗甚至仇恨里，没有十分正面的角色做对比，江朵的反派角色，也反派得有限。甚至可以说，在之前的剧本里，小皇后设计了苗芊叶，苗芊叶最后害死了皇帝皇后，几个人之间的纠葛，要说反派，他们都要反派过江朵那株墙头草了。可以说，大金娱乐当时为江朵拿下这个角色，也是费了不少心的。 可大家都没想到，开机了一个月不到，剧本便经历了一次天翻地覆的大改。大改后，剧本后期的走向便完全不同。前期依旧是小打小闹的争宠，到了中期，居然是庄子里所有嫔妃为了维护皇帝血脉的和谐友爱。当所有人摈弃前嫌，同为稚子谋的时候，时不时挑事儿的江朵一角，即便只是小打小闹挑唆几句，没有干实质性的坏事，也是足够惹人讨厌了。 更别提改后的剧本里，小皇后和苗芊叶，完全从只知道为爱情斗的后宫女子的设定脱离了出来。一个心怀大义，想为国家保存血脉。一个心系稚子，充满了母性光辉。两人相互比肩，于公于私，都是一缕抹不去的光辉，带领着后宫众人走向了和谐友爱的道路，更是让人心生了一丝暖意。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一滴墨，滴在了一盆黑色的水里，并不会十分惹眼。可是要是一滴墨，滴在了一盆清水里，那看在人眼里，就真是相当膈应了。 经过潘香的大改，江朵饰演的角色，从进入庄子开始，就变成了那滴滴进了清水盆里的墨，显眼得很。 再加上最后，小皇后的死，多多少少和江朵饰演的朱淑妃有着不浅的关系。一个角色越正面，观众越喜欢她，那么就会越讨厌那个害死她的人。可以说，按潘香的剧本拍下去的话，之前那点儿对江朵饰演角色的背景铺垫，肯定都是白搭。 大金娱乐也不是笨蛋，改后的剧本，自然是把整部电影的档次提升了好几层，可是对于大金出的两个演员来说，张子晋的皇帝地位不再出于影片的核心位置，江朵的角色成了剧中最大的反派。于大金而言，很难说前后两个版本的剧本，哪一个更符合公司的利益。只是，事实上，当时的大金娱乐，已经上了乔如柏的贼船，下不去了。改了剧本，于大金公司而言，不过是不上不下的一个调整，对张子晋而言，加了战场戏，或者也是可以拓展以后戏路的一个可能。唯有对于江朵，大金可见的，《皇室秘录》上映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给她安排一些不那么黑的反派，慢慢洗白了。 也正因为大家都能看出江朵饰演的角色，戏份虽重，但是后患不少，所以戏份比她少资历比她老的演员，一开始对她也没多大成见。当然，后来江朵自己作死不断ng，惹了人厌那就是另一说了。 同样的，如果空降而来的姜凌凌，领了个路人角色，最后被潘香改成个和江朵差不多级别的反派，戏份多点，其他的演员可能也不会反弹那么大。关键是，姜凌凌的路人角色，被潘香改成了个戏份和江朵差不多，但是却非常正面的角色。当时演员私下里都炸了锅了，又要迁就姜凌凌熟悉新剧本，又要被那样出彩的一个新角色压着，谁能甘心？即便各家的经纪公司再三强调这次的剧本更改是穹宇和各投资商协商后的最终决定，也难以让演员咽下这口气。炮口自然是没办法对准遥远的穹宇和据说是棋子的潘香的，于是很多的演员，都同时瞄准了姜凌凌，这才有了最初宫廷戏里戏外的各种混战。 奈何姜凌凌的抗打击能力实在是出人意料的强，反击也是相当的快狠准。与姜凌凌冲突过的演员，要么是吃了大亏，不敢再做小动作了，要么是在动手前被经纪公司发现好好教育成功了。反正到拍庄子戏的时候，剧组里针对姜凌凌的举动，已经基本没有了。当然，这样的情况，和张子123言情朵突然频繁ng转移了群众矛盾是分不开的，和纪珺心突然与姜凌凌熟络了起来大概也有些关系。不管怎么说，现在其他的演员，对姜凌凌虽不算热情，但是见面好歹是不斜眼看了，点个头的时候，也是有的。 直到此时，姜凌凌才总算是从改剧本的风浪里脱身而出了。 其实，姜凌凌那一番被人针对的经历，也和潘香脱不了干系，谁让潘香把那个角色塑造得，那么有成为红配角的潜质呢。 说到此处，自然是要说说姜凌凌这个角色，究竟被改成什么模样了。 之前，那应声虫一般的路人甲设定自是不用多提。 经过潘香的修改之后，姜凌凌饰演的角色，首先从只用姓加位份称呼的人，变得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叫卫寻琴，出身不高，任御花园的洒扫宫女。皇帝与苗芊叶相遇后，多有宠爱，小皇后说是要贤惠，其实心中早有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疙瘩。虽说总是记得身为皇后，要贤惠，但小皇后毕竟年纪尚轻，记得却难以完全做到。心中不平顺，一次就和皇帝因一件小事起了争执，话中不免带出些皇帝近日独宠一人的意思，虽未完全言明，但意有所指，帝后两人心中皆明。一语不合，皇帝负气离开中宫，原本按心中所想就要往苗芊叶处去。只是行到半途，始终还是难忘和皇后少年夫妻，恩爱有时，再想着皇后正是因苗芊叶的事不开心，这步子，就再难迈出。最终，皇帝打消了去苗芊叶处的念头，却又拉不下脸，回到中宫去。于是往御花园处行走，想着转一转看看夜景，散散心。 接下来的故事，自是有些落于俗套。皇帝在御花园走累了，找了出亭子休息，贴心的宫人担心皇帝负气离开中宫，饭就吃了一半，此时饥饿，于是上了酒菜。皇帝一人自斟自饮，心中不爽快，一不小心，就喝多了。酒气熏熏，更觉皇后不识大体，皇帝倒是哪处都不想去了，本想独自安置了，哪料归途正遇着了被罚夜扫御花园的卫寻琴。皇帝见她眉目清秀，做事利索，没有宫里那些嫔妃柔柔弱弱的样子，倒是生出了几番别样的兴趣。再想到皇后指责他近日独宠一人，皇帝一时意气，带走了卫寻琴，想着那自己就不独宠一人，多宠一个好了。 吃惯了精致菜肴的皇帝，想尝尝质朴小菜的味道。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新鲜的，未必就是爱吃的。尝过了质朴小菜的皇帝，表示自己的确还是更喜欢精致的菜肴啊。于是，一夜风流，不厚道的皇帝没留下只言片语，走了。下面的宫人从来都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见他如此这般，也没位份的事儿，想来不过是一夜风流罢了。于是卫寻琴就这么被送回了原先当值的地方，继续扫她的院子去了。 可怜了那原本再熬一年就能放出宫去的姑娘，栽在了皇帝的手上，还无名无分。若是寻常的宫人，估计要么去寻贵人给个说法，要么就抹脖子去了。可那卫寻琴，出身穷苦人家，却别有一股韧性。被皇帝拉上了床，是她无法抗命，皇帝不认账，她也没有办法，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只盼一年后可以出宫，凭着宫中当值的微薄积蓄，日后买些田地，自己过日子去。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卫寻琴三个月的小日子没来，她还没想好怎么安置肚子呢，就被人灌了药。来灌药的几个人，是宫人装扮，甚至未避着人。卫寻琴不知是皇帝还是其他什么人……按她宫人的身份，原本也保不住这个孩子，只是她实在不舍。卫寻琴幼时家中贫困，爹娘为了让下面的弟弟meimei吃上一口饱饭，把她送进了宫里。说是送，其实和卖又有什么分别。卫寻琴在家时，能站就帮着看鸡，能跑就帮着捡麦穗，洗菜做饭下地，小小年纪什么都愿意做，只是还是逃不脱被送走的命运。说心中没有怨，那是不可能的，也只当当时的卖身银，还了生养的恩情，只当是命中亲缘薄。腹中那偶然间得来的孩子，虽然明知道迟早是保不住的，但是真的被人强迫着灌了药，卫寻琴又不舍得很。 屋子被人从外面反锁了，却没人看守，想来灌了她药的人，不觉得一个被打了孩子的女人还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卫寻琴忍着腹中的疼痛，翻了窗户逃了出来。这还真是要感激她幼时上山爬树下水摸鱼，为腹中计的经验。同样是为了肚子，卫寻琴逃出了屋子，却不知该往何处去。宫人命薄，卫寻琴甚至不知道给她灌药的是谁的人，如果是皇帝的人，恐怕找谁求救都没用……更何况，这宫里，多的是想给皇帝生孩子的女人，又哪里有人愿意救她的孩子。 卫寻琴在宫里当值了不少年，眼下的情况皆是绝路，她自己又怎会不知。只是……终究是不舍，即便绝望，依旧不舍腹中那微弱的生命。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去她最为熟悉的，也是她不幸开始的地方……御花园。只盼在这有些寒意的下午，御花园中，还能有一两个贵人，心怀善意，救救她的孩子。 腹中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难忍。殷红的鲜血，顺着裙中的双腿，点点滴滴落在草丛之中。卫寻琴只觉得手脚越来越凉，越来越软，双眼开始发花，耳中也出现了奇怪的低沉的轰鸣。除了剧痛的肚子，身体其他部分的感知似乎越来越低，不……还有双腿，那一股股热流不断冲刷过的双腿……卫寻琴不敢低头去看，不敢去想，她只能坚持着，奔向御花园的位置。 倘若此时从上空来看，卫寻琴的身后的路上，是一道断续又连绵的血痕，在青石上，草丛间，连成了一道绝望的线。 当卫寻琴终于走到御花园时，前面不远处，可以看到有许多衣着华丽的人。卫寻琴已经看不清那里都有哪些人，哪些是宫中风评较为友善的，哪些是宫中众人都有些畏惧的，都看不清。卫寻琴眼眸朦胧，已经只剩下了一股执念，跌跌撞撞地直向那群人走去，而后不出意料地被人拦下。 “救救我的……孩子……”卫寻琴根本不知道拦住自己的是什么人，是宫人还是太监或者侍卫，都不重要。她紧紧地抓住了拦住自己的人，竭尽全力地说出了要说的话，然后再也无力支撑，抓着那人，瘫软了下去。 被卫寻琴抓住的人，并没有扶住她，任由她的身体滑落，瘫倒在了青石路上。 此时的天气已经渐凉，若是人没事儿做贸贸然地躺在冰凉石头上，定然很快就被冻个哆嗦。可是卫寻琴不同，失血过多的她，身体的温度已经很低，这会儿瘫在青石上，别说凉，连硬，她都感觉不出来。 绝望么，很绝望。还心怀希望么，必须怀着希望。 卫寻琴所有的气力已经用尽，她很清楚，自己连再次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此时，她的眼中已经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来来去去，耳中也只能听到纷纷扰扰的人声。她瘫软在地，她看不清，她听不见，却依旧梗着脖子，昂着头，寻找属于她和孩子的那一丝希望，那一线生机。 ...